我擦擦嘴,后退了幾步:弄錯了,不是你,也不是我。
是我哥哥,要娶河神的女兒。
蛤蟆咧開大嘴哈哈一笑,我甚至能看到她的舌頭。
我就是河神的女兒,嫁衣收到了,我很喜歡。
果然沒看錯,那只把紅衣裳拖下去的手就是這個妖怪的!
這哪里是什么河神的女兒,分明是蛤蟆成精了!
女人張著血盆大口突然向我湊過來,臉足足比我的大百倍。
嘴巴一張一合地說著什么,時不時還散發(fā)出一股魚腥臭味兒,跟我那天在哥哥身上聞到的一樣。
既然不是你,那給我看看我未來夫婿。
我趕緊轉(zhuǎn)過身子,把耷拉著腦袋,臉泛著黑白色的哥哥給蛤蟆看。
著急地扭過頭看著她,解釋道:你看,就是他!
你跟我哥哥在一起以后,再把我們倆分開,我倆就都能重生了!
蛤蟆歪著腦袋看了看我哥,又看了看費勁扭轉(zhuǎn)身子的我:可是,他既然死了,把他切掉,你不就正常了嗎?
我為什么不能嫁給你呢?
我大喊道:這怎么行…… 后面的話被我吞進了肚子里,沒繼續(xù)說。
這個方法,為什么不行呢?
我和娘誰也沒想到這個簡單的問題,如果一開始把哥的頭和脖子從我身上切下來,不就行了嗎?
反正人已經(jīng)死了,就…… 我想通了,就不打算理這個蛤蟆精了,一腳踩上石頭就準(zhǔn)備過河。
等我回家,就把哥哥的頭砍下來,我們就可以重生了!
娘啊,你聰明一時,糊涂一時啊。
你本來也可以不死的。
我哼著歌,目光瞄準(zhǔn)下一塊石頭,準(zhǔn)備跳上去往家跑。
蛤蟆精看著我的動作,有些不明白我要干啥。
我沒理她,聚精會神的往過沖。
這時,從背上從傳來一道聲音:快攔住他!
河女,他這是不打算娶你了。
這個聲音是…… 蛤蟆精下意識的一揮手,身子一輕,我就被扔回了原位。
砰的一聲,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我趴在了地上,正好磕在一塊突起的石頭上,疼得我眼冒金星。
緩了半天,我驚訝地扭過頭去看后背,原先在我后面半死不活、耷拉著腦袋的哥哥,現(xiàn)在儼然一副蘇醒的模樣,哪有前幾天那種黑白色的臉?
哥哥的脖子好像橡皮泥一樣,突然伸長,挺著一顆頭與我平行著看向河女。
他露出笑容,那話分明是在試圖激怒她。
你……你的臉?
哥哥一臉鄙夷的看著我,那眼神冷漠的,比他死時怒目圓睜的樣子更讓我害怕。
石灰粉而已,你啊,還是這么天真。
我心里五味雜陳,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哥哥,你為什么要活過來呢?
死了,不好嗎?
看著我的眼神發(fā)生了變化,哥哥冷哼一聲。
沒想到你運氣這么好,娘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說好了讓你娶河女,幫我奪取身體,沒想到她居然腳滑掉下水淹死了。
晦氣!
什么?!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
這一切,竟然是哥哥和娘早就串通好的陰謀?
一開始河女的新郎,就是我?!
我用余光看了看,蛤蟆精像看笑話一樣盯著我倆。
哥哥在我背后,幽幽地說。
從小到大,我就是現(xiàn)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別說你了,她也一直害怕我,不過他一點沒覺得對不起我。
一天晚上,我夢到了金夫人,她跟我說,可以通過讓你娶河女的方法剝離我,讓我重生。
作為代價,我必須失去所有現(xiàn)在擁有的東西,我沒擁有過什么,為什么不同意呢?
在我的逼迫下,娘也同意了。
沒發(fā)現(xiàn)那幾天你睡得越來越早了嗎?
你的吃食里都是蒙汗藥,你睡著了,我跟娘就商量計劃。
現(xiàn)在河女出現(xiàn)了,你也在,我也在,可是娘那個掃把星居然淹死了。
我生氣的用手去抓他的頭,想把他按回來,但哥哥的脖子卻非常靈活,完美避開了我。
我氣憤地沖背后喊:你不能這么說娘!
哥哥突然放聲大笑,這笑聲嚇得我汗毛直立。
傻孩子,她不是你娘。
哥哥頭猛地向后貼近我,在我耳邊小聲說:你不覺得娘很神秘嗎?
她從來沒有抱過我們,不是嗎?
你難道不想知道娘的秘密嗎?
娘的秘密就是…… 我雙手捂著耳朵,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打斷了他的話。
他不是我的哥哥,他是魔鬼!
哥哥被我吵的受不了,大喝一聲閉嘴,然后問河女,要不要嫁給我。
我搖搖頭,期盼地看著河女。
那個蛤蟆精跟哥哥相視一笑:為什么不呢?
蛤蟆精懶洋洋的在河里翻了個身,那巨大的肉身朝我一步步走來,激起一片水花,也濕了我的腳面。
我紅了雙眼,耳邊是哥哥的笑聲和蛤蟆精肉體沉沉的走動聲。
既然活不了,那就一起死吧!
我張開雙臂,伸出手直直的向石頭上倒過去。
下一秒,我的頭和哥哥的頭就“砰”的一聲磕在了石頭橋上。
哥哥被我壓個正著,動也動不了,眼睜睜看著自己離石頭越來越近。
最終整張臉啪在了黑石頭上,血肉模糊。
而我的頭也狠狠的磕在了石頭上,能感覺溫?zé)岬囊后w從我額頭上流下來。
頭是痛的,但心情是愉悅的。
我頂著流滿腦袋的血,唇邊掛著詭異的笑,躺在石頭橋上放聲大笑。
這聲音甚至嚇跑了蛤蟆精,嚇跑了其他孤魂野鬼,嚇跑了林子里的烏鴉。
我抬起頭看著天—— “嘎嘎”烏鴉猛的成群結(jié)隊從林子里飛出,好像飛進了月亮里,再也看不到了。
好痛—— 難道我還沒死?
哥哥…… 我掙扎著起身,卻被一只手按下去。
別動熟悉的聲音傳來。
是嗎?
是娘!
我睜開眼睛,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床,這是我的家!
我啞著嗓子,想從床上起來:娘…… 娘像變了個人似的,冷冷地看著我,手里拿著把帶血的刀站在床頭。
地上放著個大澡盆,澡盆里是一個圓形的球狀物體,還有不知道是什么的液體,紅的白的,流了滿滿一盆。
娘這是在干什么?
娘是怎么了?
還有哥哥,說娘的秘密…… 這些謎團像霧一樣籠在我心頭,這種半知不解的感覺讓我抓心撓肝。
盆里的圓形東西突然蠕動了一下,從遠處的盆里隱隱約約發(fā)出聲音,好像是在叫…… 快跑?
我學(xué)著那個口型,居然說出了聲。
我想下意識去看看,但腿好像被箍在了床上一樣,根本動不了。
快跑?
娘冷笑一聲: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演兄弟情深,互相設(shè)計害對方的時候怎么不說?
你們家,從根上就沒一個好東西。
娘走過去,手起刀落,猛地插進那個圓形的東西,那東西發(fā)出一聲慘叫,從上面呲出來一道血柱,染紅了娘的臉,也染紅了墻。
我捂住嘴不讓自己發(fā)出聲,身子已經(jīng)害怕的抖成了篩糠。
娘一個眼刀看過來,唇邊添了幾分笑意。
別著急,輪到你了。
娘提著那個圓形的東西,等他走近了我才發(fā)現(xiàn),那東西,居然是哥哥…… ??!
我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原本耷拉在我背上的腦袋已經(jīng)不見了,代替的是一個空洞洞的血洞,好像也剜去了我身體的一部分,此刻我的后背正在汩汩冒血。
娘拿著冰冷的刀沿著我的臉一點點往下,留下一道長長的血印。
你不是早就想離開你哥哥嗎?
現(xiàn)在為什么不高興呢?
我已不知道什么是疼,一把推開她。
瘋了,都瘋了!
你不是我娘!
娘笑著點點頭:終于聰明了,我早就不是你娘了。
女人一手提著哥哥的頭,一手擦了把臉上的血,給我講起了故事。
我娘是被我爹和爺爺拐來的,娘是城里的大學(xué)生,在路邊等車的時候被人販子一把塞進車?yán)?,賣給我爺爺,本來爺爺打算自己留著當(dāng)媳婦兒。
可是我爹年輕猴急,在新婚當(dāng)天溜進婚房,把娘糟蹋了。
沒辦法,只能留給兒子了。
從此以后,娘就瘋瘋癲癲的,天天嚷嚷著要上課。
飯都不吃,水也不喝,動不動就往外跑,大喊大叫。
家里人怕娘真跑了,天天把娘拴在門口的雞圈里,刮風(fēng)下雨也沒人管她。
直到有一天,我娘懷孕了。
娘生產(chǎn)當(dāng)天,爺爺怕娘向產(chǎn)婆告狀,不敢叫產(chǎn)婆,就自己動手接生起來了。
等我和哥哥出生,爺爺和爹全傻了,我倆是連體嬰兒。
村里人都說,我和哥哥,一個是爺爺?shù)姆N,一個是爹的種。
娘受不了流言打擊,自殺了。
等等,娘既然死了,那你是…… 女人一把將哥哥的頭甩過來,扔到我旁邊。
我被嚇得吱哇亂叫。
我當(dāng)然是你的姨姨啊,一個,送你們?nèi)疑宵S泉路的好姨姨。
只見一陣寒光閃過,我突然覺得脖子一疼,天旋地轉(zhuǎn)。
再一看,我的身子還好端端坐在床上,但是肩膀上面的位置,卻空空如也—— 頭去哪兒了?
原來,我就是頭啊。
后記 村里著火了。
是怪胎那家,那家的孫子是個有兩頭的連體怪胎,平時沒人敢靠近。
可是這天晚上他家突然著火了,火光肆意蔓延,沒人知道是什么時候著的,因為什么著的。
只知道火撲滅以后,里面躺著兩具尸體和一顆頭。
經(jīng)鑒定,尸體是他家怪胎孫子和瘋子兒媳婦,可又是誰把連體怪胎的兩顆頭分開的呢?
村口,老太太們嘰嘰喳喳的討論著,你一言我一語,不是在說報應(yīng),就是在說鬧鬼。
這時,她們身旁走過一個戴著墨鏡和口罩的女人,看打扮像個城里姑娘。
老太太們轉(zhuǎn)變了話題,盯著女人離去的背影,議論紛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