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救活哥哥,老媽把我送給了河神。
誰知,洞房花燭夜這天,哥哥突然活了…… 我和哥哥是背部相連的連體兄弟。
我頭朝前,哥哥朝后,我倆共用一個身子以及雙手雙腿。
也就是說,哥哥是掛在我背上的。
我們相安無事的活了二十年,家里只有娘陪著我們,但我倆覺得,我們不缺什么。
可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本來掛在背后的哥哥頭突然變重了,而且一直耷拉著。
我一回頭,本來應(yīng)該跟我背靠背的哥哥,腦袋竟然扭轉(zhuǎn)了180度。
此刻正與我面對面,怒目圓睜地盯著我。
哥哥死了!
我尖叫著往家趕,一路上跑得飛快,背后像背了個書包一樣,哥哥的腦袋掛在身后,一上一下地敲著我的背。
娘!
救我!
娘聞聲從屋里跑出來,慌忙地問我怎么了。
我把身子朝他一轉(zhuǎn),哥哥在我背上耷拉著腦袋,好像已經(jīng)沒了氣息。
娘被嚇得雙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現(xiàn)在換我守著她了,過了大半天她才悠悠轉(zhuǎn)醒。
娘剛醒,就抄起掃床的掃把打我:讓你瞎跑,讓你瞎跑!
你害死你哥了你知道嗎?
我又怕又疼,邊哭邊躲:不知道不知道!
我倆本來說好了下河洗腳,但我走到河邊,剛脫鞋踩進(jìn)水里,哥哥腦袋就...就突然重了,我以為他有話說,一回頭,哥哥正回頭看我呢!
他……他就那樣死死盯著我!
娘,怎么辦……我應(yīng)該怎么辦…… 我才二十歲,不想背著尸體過下半輩子,我還沒結(jié)婚娶媳婦,還沒生兒子呢!
越想越害怕,我哭著拽住娘的袖子。
娘,救救我,我害怕!
沒成想聽完我說的話,娘松了手,掃把掉在地上,她一屁股跌坐在我身邊,喃喃道:是河神…這是遭天譴了啊… 什么河神?
我活了這么大,還沒聽過河里有河神這么一說。
娘套上褂子,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在家等著,千萬別亂動,娘去找人!
可是娘這一走,就沒了蹤影,好幾天都沒回來。
這幾天,我一直忍受著心里的恐懼—— 背上背著死人哥哥,又想起哥哥死時看我的那個眼神,忍不住讓我心頭亂顫。
血紅的雙眼,惡狠狠的表情,空洞但仍死死注視我的樣子,這么多年來我從未在哥哥臉上看到過那樣的表情。
我嚇得瑟瑟發(fā)抖,躲在被子里抱緊自己的雙腿,躺都不敢躺下。
我們從出生就是連體嬰,哥哥運氣不好,長在了后面,我運氣好,擁有了身子的主動權(quán)。
從正面看,我還像個正常人,只不過稍微有些駝背。
但從側(cè)面和背面,就能看到哥哥了。
曾經(jīng)我照鏡子的時候也在怨恨,上天對我不公,怨恨為什么偏偏是我攤上這事兒。
但哥哥對我的好,讓我漸漸不那么害怕了。
哥哥與我不同,雖然只有頭和脖子是分離出去的,但他還是一直關(guān)心我。
村里人見了我們都躲著走,甚至連我們屋前都不經(jīng)過。
我們沒有上學(xué),更沒有朋友,從小到大我的玩伴只有哥哥。
我正回憶著,窗外突然傳來啪啪地敲玻璃聲,我抬頭看去—— 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太眼睛半睜著,舌頭伸出嘴外,看起來有些發(fā)黑,儼然一副死人的面相。
更可怕的是,她的整張臉好像貓一樣,嘴邊的皺紋看起來像胡須,從她大張著的嘴里能看出來,牙齒尖尖的,哪里是人的模樣!
貓臉老太太!
而此刻,她正用頭一下接一下地敲著玻璃,我剛才聽到的聲音,正是那樣發(fā)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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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叫出聲,往床更里面挪了挪屁股,生怕那老太太沖進(jìn)來吃了我!
安靜的房子里,“咔噠”一聲格外刺耳—— 是鑰匙插進(jìn)門里的聲音。
我看過去,門把手緩緩轉(zhuǎn)動著。
大門終于被徹底打開了,一個黑影走了進(jìn)來。
外面沒開燈,這個人影影綽綽的,看不清長相,像個彎腰駝背的老太太——難不成就是剛才趴在窗戶外看我的貓臉老太太?
??!
我尖叫著,一把將被子蒙住頭。
一陣大力把我的被子扯下,猛見亮光,我趕緊閉上眼睛,大聲叫罵著。
我聽哥哥說,鬼害怕污穢,也害怕臟話。
你這死孩子,罵誰呢?
我和娘一邊一個,扯著我的被子,她一巴掌拍在了我頭上。
我睜開眼,果然是娘!
我趕緊抱著她的腰,生怕她再跑了,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說:你去哪兒了…我好害怕…… 娘嘆了口氣:沒事了,娘給你找人來了。
娘把身子一側(cè),一個老太太出現(xiàn)在我視線里。
是剛才的老太太?
不,也不是。
她并沒有尖尖的牙齒和像胡子一樣的皺紋,圓乎乎的臉甚至有幾分和氣。
難道是光線不好,我看錯了?
我松了口氣,探著身子問:這是……?
娘照顧著老太太坐下,那人倒也不客氣,一屁股崴在了我床邊,也不說話,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我,就像—— 哥哥一樣。
這是咱方圓百里有名的出馬仙,誰家有事兒都找她。
這幾天,我跑了幾百里路,好容易找到她。
出馬仙是啥?
我一直待在方圓十里的地方,哪知道方圓百里的事兒。
老太太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操著沙啞的口音說:我家供奉的是金夫人,你這事兒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金夫人讓我過來看看你,她要親自給你解決,你小子,好福氣咯!
金夫人是……我狐疑地說,怎么聽怎么像個江湖騙子。
老太太呵呵一笑:我們堂口自古以來,男的稱為黃大仙,女的稱為金夫人,仙家是個得道成精的女性黃鼠狼,差點兒功名就位列仙班了,教著我給人看事兒修煉,現(xiàn)在你還有啥問題?
我搖搖頭,我哪敢有什么問題,既然哥哥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只要她能把哥哥從我身上剝下去,讓我像個正常人一樣,咋樣都行。
老太太掏出自己的香爐,那香爐上不知道刻著什么奇紋異符,又掏出六根不知名的煙,插了進(jìn)去。
她一手窩成半圓狀護(hù)著,另一手點火燒著這些香,嘴里還在念叨著什么。
片刻,香爐里燃起青灰色的煙,跟我平時見到的不一樣,那煙直直的飄上去,好像是穿過房頂出去的。
老太太突然身體一陣抖擻,臉上的皺紋變得像胡須,牙齒也變尖了,咬得咯咯作響。
我跟娘對視一眼,被這詭異的場景驚得說不出話。
老太太哆嗦了好半天,突然睜開了雙眼,那眼神明亮的很,一點不像這個年紀(jì)該有的渾濁。
你說,你哥死了?
我娘眼珠子一轉(zhuǎn),偷偷告訴我,這應(yīng)該是金夫人來了。
我邊點頭邊掉轉(zhuǎn)過去,給她看哥哥耷拉著的腦袋:是,您看…… 老太太俯過來身子,伸出一根皺巴巴的指頭戳了戳我哥的腦門,突然發(fā)出詭異的笑。
你真是命大,竟然讓你娘尋到了我。
我側(cè)過臉看她。
由于哥哥的原因,我一直不能做出回頭這個動作,想要看后面時,要么側(cè)過臉用余光,要么索性扭過身子。
老太太一邊在屋里溜達(dá),一邊說:你們?nèi)ズ舆厑y跑,褻瀆了河神,又被邪氣沖了體。
你哥哥宿在你身上,本就是個虛弱的殘缺身子,現(xiàn)在魂被陰差誤抓走了,自然也就斷氣了,你跟他連在一起,有違天理,現(xiàn)在恐怕陰兵已經(jīng)瞄上你咯…… 我跪坐在床上:怎么辦……我不想死啊!
老太太像是想到了什么,停止了走動。
我跟娘注視著她。
她也看著我們,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我餓了。
明白了,求人辦事是要付出代價的。
娘趕緊跑出院子,從門口的圈里捉了只活雞,又把藏在餐柜里的成壺白酒掏了出來,恭恭敬敬地遞給她。
老太太像個小孩兒一樣,左手拿著雞,右手拿著酒,手舞足蹈的蹦跶。
她湊過臉去,露出尖牙和長舌頭,牙齒咬破了雞的喉管,鮮紅的血液順著嘴角流下來,沾濕了衣領(lǐng),汩汩地喝著雞血。
可能是喝的不過癮,她一口咬下了雞頭,把嘴湊在雞脖斷口的地方,喝的更來勁了。
又撕開了雞身上的肉,一條條地吃了下去。
邊吃邊拔,雞毛飛了一天。
我聞到濃重的血腥味,忍不住犯惡心,娘甚至躲到屋外哇哇直吐。
半天,老太太終于吃完一整只雞,又咕咚咚地喝完壺里的酒,滿意的打了個嗝。
嘔……現(xiàn)在,現(xiàn)在您能說了吧?
娘邊擦嘴邊從屋外進(jìn)來,目光炯炯的看著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