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半滿,大學(xué)畢業(yè)后,找了幾分工作都不滿意,于是成了一個職業(yè)的網(wǎng)絡(luò)寫手。
我網(wǎng)名叫滴水冰河,是黑巖網(wǎng)的簽約作者,二十三歲,未婚。
住在南方省省會城中村一個找不著門牌的出租屋內(nèi)。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碼字、吃飯、睡覺。
如果不是那天腦袋被門夾了,我想我會一直過著這樣的生活。
那天上午天氣悶熱,我書里的故事發(fā)展遇到了瓶頸,絞盡腦汁,愣是半天都沒有寫出一個字來,看到讀者評論區(qū)里催更一片,心里又急又煩躁。
只好出去出去散散心,找找靈感了。
街上擺攤的人比行人還要多,既蕭條又熱鬧。
我大口大口灌著冰可樂,正無所事事地閑逛。
“小兄弟,看你印膛發(fā)黑,近來有大災(zāi)禍?。 ?br>
話音入耳,一只干枯的長著老人斑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抬頭一看,是一個長著三角眼的瘦老頭子。
他一手抓住我,一手拿著一個黃布幌子,上面寫著:看相算命、無所不靈。
平時遇見過不少街邊算命的,“印膛發(fā)黑”是他們通用的開場白,簡直是老掉牙的套路了,他Y的就不懂與時俱進!
我瞪了他一眼,說道:“我身上沒帶錢。”
這類人就是騙錢的,我表明態(tài)度,一般的神棍也就知難而退了。
畢竟光天白日,真敢開搶么?
沒想到今天遇見的這老頭還真執(zhí)著,他抓得更緊了。
我又氣又急,看著他那皮包骨的樣子,又不敢用力甩他,怕一不小心把他扇在地上。
或者他自個兒躺在地上裝死,碰瓷,我就真的慘了。
“小兄弟,不用急,不準不要錢,老漢我剛從澳門回來,兩天沒吃東西了?!?br>
老頭三角眼骨碌碌地轉(zhuǎn),咧開嘴巴嘻嘻笑著,那勢頭看是要吃定我了。
說到錢,我條件反射地用另一只手摸摸袋子里的錢包,我知道里面只剩兩張紅票子,而我半個月的方便面就指望這兄弟倆了。
老頭見我摸袋子,以為我被說動,更加賣力說道:“小兄弟,老漢也不是街上騙人的神棍。
不幸一時落難,就討一口飯吃。
我這把年紀了,就算拿著一個碗去行乞,也不至于落下一頓飯,是吧?”
老頭不恥乞求,循循善誘。
聽到我一臉沮喪,看來他說對了,今天運氣確實不好,要不怎么會遇見這么難纏的主兒。
但聽見他肚子真的在咕咕作響,我還是不禁心腸一軟,從錢包里摸了一張票子來。
老頭看見票子,眼睛都綠了,吞了吞口水。
我未待開口,錢已被他一把搶過了去,飛也似地跑了。
那速度比劉翔還快。
額的親娘啊,大白天里開搶!
我目瞪口呆,許久才回過神來:操,被騙了。
我一年輕小伙子被一個老頭子騙了是多么丟人的事情,真想找條縫鉆進去。
現(xiàn)在我再也沒有心思閑逛了,只好悻悻往回走。
剛走了幾步,卻聽見背后有人喊:“小兄弟,等等,小兄弟。”
咦,好像是那老頭的聲音,難道是他良心發(fā)現(xiàn)了?
轉(zhuǎn)身一看,果然是那個老頭,只見他飛一樣追過來了。
那布幌子不知被他丟哪里去了,手上卻抓著個吃了幾口的大面包。
好人!
果然是良心發(fā)現(xiàn)了,我激動地迎上去。
那老頭跑到我面前,只顧抓著面包猛吃起來。
看他那吃相,我就知道他真的很久沒吃東西了。
我恍然大悟,原來剛才他奪錢而去,是急著去買吃的。
這個面包雖大,不過也就十來塊的玩意兒。
那他叫住我,是準備把剩下的80多塊還給我咯!
我越想越感動:好人,這年頭這么有良心的人不多了。
于是我也不急,靜靜地等他吃完,才笑著伸出手,對他說:“是把剩下的錢還給我吧?”
“還錢?”
老頭吃了一驚,好像他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我一聽就來氣了,大聲道:“你不是還錢,那你叫我干嘛?”
老頭一聽,嘻嘻地笑著:“錢沒了,都花光了?!?br>
“一個面包就花了一百塊?”
我鄙視地看著他,真是賤人,不帶這么耍人的。
算了,給了乞丐的錢還想要回來?
就當丟了一百塊吧。
老頭見我要走,又叫住我。
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熟練地撕開了,拋給我一根,自己摸出一根點著,淡淡說道:“真的,剛好夠買包煙,就沒了?!?br>
我接過煙一看,靠,賤人,竟然是軟中華。
心里不禁涌起一團怒火。
憑什么!
這是憑什么!
我自己就抽五塊錢的白沙。
老頭瞪著三角眼看著我,一邊熟練地吐了個煙圈,一副鄙視的樣子,說道:“不是吧,這么沒雅量?!?br>
“去你他媽的雅量?!?br>
我罵道。
老頭見我真生氣了,把抽到一半的煙丟在地上,清了清嗓子,說道:“小娃子,你這一百塊賺大了。
這不,我叫住你就是要幫你破煞的嘛?!?br>
“大爺,你就發(fā)發(fā)好心吧,我真沒錢了?!?br>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氣,不和他廢話,站起來就走。
“不收你錢?!?br>
老頭在后面叫。
我頭也不回。
這年頭,瘋子我見得多了,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
“你命宮飽滿,山根豐隆,必定祖有福蔭,但地庭不穩(wěn),直紋漸淺,必定幼時便父母雙失?!?br>
老頭在后面說道。
我的腳步不禁頓了頓。
“淺而不斷,表明父母尚在,不過陷入離幽,終是沒有父母之緣?!?br>
老頭繼續(xù)說道。
我抹了一下臉,終于停了下來,轉(zhuǎn)過頭去。
老頭負著雙手,笑瞇瞇地看著我,好像對自己說的有著無比的自信。
我壓抑著內(nèi)心波瀾起伏的念頭,強笑著對老頭說:“老人家,你真的懂看相算命?”
老頭聽見我的問話,一副得意地說道:“當然,別的不敢說,你也不打聽打聽,說到這行有誰不認識我袁老八啊。”
看見他那牛轟轟的樣子,我?guī)缀跬铝恕?br>
剛剛升起的念頭被硬生生拍滅。
罷了,罷了,終究是一個神棍,也許是隨口說中幾句,我又何必較真呢。
不過,走之前也要奚落他幾句,實在太可恨了。
“說得自己那么牛逼,怎么混成這個鳥樣???”
我一點也不客氣。
老頭果然生氣了,頓著腳道:“要不是老子在澳門失手,用得著這么落魄么?!?br>
我沒想到這老頭居然還是個賭鬼,更加不饒他,陰陰笑道:“哎喲,還去澳門賭,果然大手筆,難怪要抽大中華的呢!”
老頭明“哎呀”一聲了,幾乎跳了起來,大聲嚷道:“連澳門何千歲都請老子去做法延壽。
待老子像親爹一樣。
你這小娃敢這樣奚落我?
真是好氣人啊?!?br>
“氣人、氣人。”
他跺著腳,一連說了幾句氣人。
我攤攤手,目的達到,轉(zhuǎn)身就走。
“小子,我要和你打賭?!?br>
老頭喝道。
真是個賭鬼,死性不改。
我沒好氣地應(yīng)他一句:“賭什么?”
老頭大聲說道:“你報你的時生日命過來,我給你算。
說錯你一句,你贏。
如果對了,我贏?!?br>
“賭什么???
我可沒錢?!?br>
愚我一次,其錯在天。
還想耍我兩次,你真當我是個大傻逼?
老頭說道:“你贏了,我給你一百萬,并且永不踏入南方地界。
如果我贏了,你就給我磕三個頭,叫我一聲師父。
你敢不敢?”
我本來也不打算和他賭,但聽到他那句“敢不敢”,我就來氣了。
看他那樣子,贏了的一百萬是沒指望要的了。
但不和他賭,老子豈不是成了縮頭烏龜?
況且賭的又不是錢的事,即使輸了也不會掉一根毛。
賭就賭,誰怕誰!
老頭把已經(jīng)在路邊找了個沒擺攤的樹蔭處坐下,挑戰(zhàn)似的看著我。
我也大步上前坐下,不再廢話,直接把生辰報上。
我就準備狠狠地落你面子,看你還敢不敢糾纏我。
老頭一聲“好嘞”,收起笑容。
居然就用手指掐算起來。
我見他手指嫻熟地起落,心里有點恍惚,這家伙還真和別的神棍有點區(qū)別。
別的都是在紙上涂涂畫畫,然后找你說話的,目的是從你言談中套點玄機出來。
這類人別的本事沒有,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卻是頂呱呱的。
正當我在胡思亂想之時,那老頭忽然說了聲:不對,不對。
然后停下來疑惑地盯著我。
“怎么不對?”
我不禁問。
老頭問道:“這個生辰確定是你的么?”
我就奇怪了,“怎么不是我的?。俊?。
這個明明是我媽以前記在本子里的,絕對不會錯。
——我們那邊的風(fēng)俗,就是孩子出生后,父母都會把出生日子、時間記錄在一個紅本子上。
將來結(jié)婚擇日子,合八字都要用到的。
哪里會假!
老頭將信將疑,沉吟說:“那就奇怪了。
那年、那天、那時,正好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別說生人,就連雞也孵不出蛋來的?!?br>
不過他也不多說,大概是想到我根本沒有騙他的理由,又只顧繼續(xù)掐算起來。
只過了一會兒,突然聽見他慘叫一聲:“啊!”
我定眼一看,頓時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