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元老弟,你跑那么快干嘛嗎?就不能饒了我這把老骨頭?”元傲健步如飛,徑直朝鬧市奔去,虞千曉挪著小碎步緊隨其后,臉上爬滿汗珠。
“我已經(jīng)很照顧你的感受了,若不是你在,我早就御劍而去,何須磨我這雙大長腿?!痹捳f這元傲雖然年紀(jì)不輕,倒不失溫潤如玉,行至之處皆有美人回眸,團(tuán)扇捂嘴,想入非非。
“洛陽城這么大,我們到底是要去哪?”
“還說你平日看得書多,就不知道上哪問詢嗎?”
“我看話本里說,花樓和客棧都是人多嘴雜之地,想探出點(diǎn)所以然,不算難事?!?br>
元傲露出蔑視之笑,又問道:“那洛陽城最大的花樓在哪兒?”
虞千曉抬起右手,使勁兒撐開拇指與食指,托起雙下巴,比劃出尋思姿態(tài),愣是說道:“若是這話本靠譜,那便是簪花茶館?!?br>
元傲晃了晃腦袋,真是拿這虞千曉沒有辦法,許是看話本看得多了,不復(fù)昔日狀元風(fēng)采,說道:“虞老頭,你能不能少看點(diǎn)話本,怎么說也是舊時(shí)狀元,現(xiàn)如今腹中……”元傲拍了拍虞千曉的肚子,“都能撐船了?!?br>
虞千曉憋嘴,說道:“在百花絕境,除了寫點(diǎn)話本,就只剩沾些玉液了,舊時(shí)不敢想,我也知道自己早就過氣了。”
元傲忽然認(rèn)真起來,問道:“留在百花絕境,你后悔嗎?”
虞千曉秒回:“不可能后悔,岳瑤曾救我于危難,可惜,在她危難之時(shí),我卻沒能救下她?!?br>
元傲甚是欣慰,忽然停下腳步,抓著虞千曉左臂,很認(rèn)真地說道:“虞老頭,真的很謝謝你?!?br>
此舉反倒讓虞千曉略有不安,問上一句:“幾個(gè)意思?元老弟,你今天有點(diǎn)奇怪?!?br>
元傲又很是認(rèn)真地說:“一會兒,我可能會做一件讓你傷心的事。”
“啥?”
“嗯!”
兩人步入鬧市中心,果然是簪花茶館。
“啥?”
“嗯!”
虞千曉雙手繞到后背,于茶館門口來去晃悠,又晃到元傲身旁,右手劍指茶館,“嘿,元老弟,你瞅瞅,這話本里說的,竟然是真的,嘿,還真是有這么個(gè)花樓。”
元傲笑而不語。
“嘿,不對,這茶館不像花樓??!”虞千曉瞅著茶館牌匾,眼珠子都快落地了,“嘿,這不對啊?!?br>
元傲:“你說說你,滿腦子都是話本,就沒聽說過這么一個(gè)理兒嗎?話本源于民間,又傳于民間?!?br>
霎時(shí),虞千曉更懵了,“啥?”
“嗯~”
“你快別嗯了,帶來我茶館干嘛,哦,這賊人擄走雪兒,還能帶雪兒來茶館喝茶?”虞千曉滿臉寫著疑惑。
元傲竊笑,“一會兒你就知道了,還有更讓你摸不著頭腦的。”
虞千曉急上眼了,“我就不信,還有能讓我虞千曉摸不著頭腦的事兒,我是誰,都城狀元郎?!?br>
元傲晃了晃腦門,真是受不了這虞千曉。
兩人步入簪花茶館,四周雕梁畫棟,前廳中央留有舞臺,紗幔垂落,布景甚是好看,與花樓有那么幾分近似。
“嘿,不對啊,這茶館咋整得跟花樓似的?!庇萸跃偷剞D(zhuǎn)了幾圈,“敢情那寫話本的人,活生生抄的這茶館?”
“元公子?!?br>
樓上傳來清甜女子聲響,怔住虞千曉,忽來一女子,身著一襲藍(lán)色長裙,發(fā)式簪花別樣出彩,笑顏如花,淺淺酒窩甚為誘人。
女子緩緩行至元傲跟前,輕聲招呼:“元公子,是你嗎?”
元傲輕撩發(fā)絲,撐出帥氣英姿,回道:“是我,瀟瀟姑娘。”
兩人四目相視良久,虞千曉杵在那兒,有些多余。
虞千曉欲往中間占個(gè)位置,瀟瀟后退兩步,還他迷人笑顏,又回望元傲,問道:“這位是?”
“他是虞千曉?!?br>
瀟瀟轉(zhuǎn)過頭,仔細(xì)瞧瞧虞千曉,問道:“你就是昔時(shí)都城狀元,虞千曉?”
得知漂亮姑娘都知道這茬兒,虞千曉樂不思蜀,雙手繞到后背,抬頭挺起胸膛,腹間仍可撐船,真不知哪里來的迷之自信,說道:“姑娘這養(yǎng)在深閨,竟然知曉昔時(shí)之事,虞某驚嘆不已?!?br>
瀟瀟由袖里取出絲帕,折出一角,輕拭唇沿,說道:“虞公子才高八斗,是瀟瀟效仿之榜樣,瀟瀟更是希望能成為像虞公子這般才情之人,奈何身為女子,唯能自學(xué)怡情。”
虞千曉聽得女子如此贊賞,就差上天了,愈發(fā)自信,而元傲著實(shí)看不下去,不禁插句嘴兒:“虞老頭,你可知眼前這位女子,是何人?”
在美人面前被喚成“虞老頭”,讓虞千曉氣到差點(diǎn)內(nèi)傷,看到美人在前,又故作瀟灑,回道:“剛才姑娘說了,她叫瀟瀟。”轉(zhuǎn)身又對著姑娘說道:“是吧?!?br>
瀟瀟姑娘羞澀竊笑,禮貌回應(yīng):“是我,瀟瀟?!?br>
“嗯~”
這虞老頭搶了元傲口頭禪,元傲也是逗趣,非要對著虞千曉,說上這么一句毫無意義的:“啥?”
瀟瀟姑娘又笑了,“兩位,請跟我來?!边@才化解了尷尬。
元傲移步上樓,邊走,一邊與虞千曉相告:“瀟瀟姑娘,是洛陽第一才媛。”
“啥?”
“嗯~”
“幾個(gè)意思?”
“才媛,就是女狀元。”
虞千曉摸了摸腦門,問道:“這大業(yè)年間,何時(shí)同意招考女子了,我咋沒聽說。元老弟,你不是一直在百花絕境嘛,沒見你出去過,更別提來洛陽了,你咋認(rèn)識如此貌比天仙的女子,可要老實(shí)交代?!?br>
元傲:“過來點(diǎn),我悄悄跟你說?!庇萸园讯錅惲诉^去,“是這樣的,……嗯,整個(gè)過程就是這樣的?!?br>
虞千曉急了:“你啥也沒說啊?!?br>
元傲:“剛剛說了這么多,你沒聽見嗎?”
“啥?”
“嗯~”
三人行至二樓正廳,雅間格外別致,繁花四處,香溢千里,瀟瀟吩咐侍女備茶,說道:“夏季才有的嫩尖兒,幸好還鮮,味兒恰好,元公子可細(xì)細(xì)品嘗?!?br>
元傲:“謝謝瀟瀟姑娘?!?br>
瀟瀟舉止分外優(yōu)雅,輕聲細(xì)語撓人,說道:“元公子不必與我見外,喚我瀟瀟便好。”
元傲:“瀟……瀟……”
瀟瀟姑娘不禁笑出聲來,元傲也不在年少,竟還這般木訥,著實(shí)逗趣,“我與元公子尺素多年,今日一見,倒是多了幾分話本外的親切,似曾相識?!?br>
虞千曉迷糊了,問道:“瀟瀟姑娘,什么叫尺素多年?我和元老弟幾乎日日相伴,怎不見飛來青鳥?”
瀟瀟又取出絲帕,輕拭唇沿,虞千曉撓撓心門,對美人毫無抵抗之力。
“虞公子有所不知,此前,我曾迷失于城郊林子,途遇劫匪,驚慌失措之時(shí),撿到一封未送達(dá)的書信,緣于飛鳥被誤傷。我躲在林子內(nèi)一日之久,不慎掀起異動,惹來元公子御劍相對。他知我非來者不善,便救了我和飛鳥。自此,飛鳥識得迷林小屋,偶爾留書于我,而我也偶爾途至迷林,尋個(gè)清凈?!?br>
虞千曉總算解開迷惑,又問道:“瀟瀟姑娘,你們飛鳥一來一去,都說些什么呀?”元傲眼神略帶殺氣,暗示他言語不要太過粗俗。
瀟瀟看出元傲意思,“無礙,元公子才華橫溢,又懂御劍之術(shù),而我不過纖弱女子,自然想學(xué)上兩招,獨(dú)處時(shí)可御敵?!?br>
虞千曉:“原來如此。那,瀟瀟姑娘可學(xué)會了?”
瀟瀟捂嘴一笑:“自然是,沒有。”
虞千曉:“緣何?”
瀟瀟嬌羞起來,輕聲說道:“若是學(xué)會了,再遇到危險(xiǎn),元公子可就有理由不予理會。”
“怎會?”
元傲這番回答,讓虞千曉打翻醋壇子,故意說道:“哦,好你個(gè)元傲,這迷林藏嬌啊,尋常日子里想著雪兒,完了還整出飛鳥來?!?br>
虞千曉提到雪兒,倒是提醒了元傲,二人此番前來叨擾,實(shí)為尋得回雪下落。
元傲:“瀟瀟姑娘,實(shí)不相瞞,此次前來,是因有事問詢?!?br>
瀟瀟:“元公子不必客氣,何事問詢?”
元傲:“我?guī)熋玫呐畠?,蕭回雪,在南宮山莊沒了蹤影?!?br>
瀟瀟:“還請?jiān)釉斒霎?dāng)時(shí)情景?!?br>
元傲:“我等三人到過南宮山莊,發(fā)現(xiàn)沒了光景,轉(zhuǎn)瞬暈了過去,醒來便不見了回雪蹤影?!?br>
瀟瀟:“元公子武功高強(qiáng),御劍之術(shù)怕是無敵,若能來去飄忽,定是……影子!”
元傲:“我曾聽說過,影子久居地宮,可江湖未有傳言,地宮究竟在何處,怕是無人知曉?!?br>
瀟瀟:“的確,這些年來,江湖仇殺頗多,影子惹人無數(shù),多半前來問詢之人,皆是地宮于何處,可惜這已成千古未解之謎,我瀟瀟亦無法回答?!?br>
元傲:“可有蛛絲馬跡?”
瀟瀟:“這倒是有的,元公子請稍后?!?br>
虞千曉坐在一旁,早已懵圈,這兩人對話,有些難懂,瀟瀟姑娘何許人也,竟然知道不少,而元傲怎知瀟瀟會有小道消息,這二人葫蘆里到底賣的是啥,而他雙目早已困倦,黯然無神。
瀟瀟取來一張圖紙,說道:“不久之前,我這兒來過一位匠人,他故意留下此圖,試探我知道多少,對方身份不明,我自是不宜暴露,便視作廢紙一張,熟記之后便隨手丟棄?!?br>
元傲:“匠人?”
瀟瀟:“正是,瞧我這里雕梁畫棟,那匠人做工細(xì)膩,可別說,我甚是喜歡,客人們更是嘆為觀止?!?br>
元傲看了看圖紙,說道:“剛上來之前,我們也看過四周,這雕梁畫棟著實(shí)精致有樣子,怕不是一般匠人?!?br>
瀟瀟會心一笑,說道:“我想,元公子與我所思,如出一轍。想必此匠人,便是失蹤已久的梁氏后人梁辰?!?br>
虞千曉:“誰是梁辰?”
瀟瀟:“這算是一個(gè)單獨(dú)的問題嗎?”
虞千曉不解,瀟瀟解釋道:“虞公子可知道,我這兒是做哪門子的生意?”
“茶館!花樓?”
元傲敲了敲虞千曉的腦門兒,說道:“上門問詢?yōu)t瀟姑娘,是按提問收費(fèi)的,你帶夠銀子了嗎?”
“啥?我咋沒聽說過,還有這行?”
瀟瀟姑娘被逗樂了,說道:“茶館喝茶是常態(tài),可這洛陽啊,多的是茶館,我若是靠這嫩尖兒營生,恐怕真得改成花樓了,幸得飛鳥給予的靈感,我便做了革新,以問道解惑為營生?!?br>
“原來如此啊。”
元傲:“剛不是告訴你嘛,瀟瀟姑娘可是洛陽第一才媛,知之甚多?!?br>
瀟瀟:“虞公子有所不知,梁家三代均為陛下跟前的紅人,只因雕工精湛,放眼整個(gè)都城,著實(shí)無人能及,可惜梁家后人梁辰,與其未婚妻子霍清淺,于數(shù)年之前詭異失蹤,至今下落不明。梁家也就一蹶不振,終日留在陛下身邊,為其建造新的城池?!?br>
元傲:“詭異之處在于,二人憑空消失,毫無線索,甚至無人知道,他們最后出現(xiàn)的地方究竟在何處,官府更是無從查起?!?br>
虞千曉:“他們失蹤了多久,而那匠人又是何時(shí)出現(xiàn)的?”
瀟瀟:“虞公子真不愧是狀元郎?!睘t瀟夸得虞千曉又開始迷之自信,精神十分抖擻,“這便是問題所在,這兩人到底去了哪里,為何前陣子又出現(xiàn),還在我這繁華地段,留下這么明顯的手筆,分明是想引人尋思,他又為何選了我?!?br>
元傲:“既然有此推斷,那么可以肯定的是,這兩人還活著?!?br>
瀟瀟:“的確,能有如此雕工之人,定是梁辰。二人失蹤,若不是刻意為之,那便是影子所為,世間除了影子,無人有此功力,能將人在彈指間帶走,消失得無影無蹤?!?br>
元傲與虞千曉齊齊抬起右手,使勁兒撐開拇指與食指,托著下巴,比劃出尋思姿態(tài),元傲說道:“并非影子所為?!?br>
虞千曉:“緣何?”
元傲:“影子功力深厚,是江湖人盡皆知之事,可真正見過影子出手之人,怕是為數(shù)不多,即便有,恐怕亦不在人世。那么,是誰傳言說道,讓世人皆對影子如此畏懼。”
虞千曉:“傳言?這茶樓?”
元傲:“不可能,當(dāng)年影子行兇之時(shí),瀟瀟姑娘估計(jì)還在娘胎,做得問詢生意,更是近年之事?!?br>
虞千曉:“那會是誰呢?此人意欲何為?”
元傲:“虞老頭,你那些話本是從哪兒來的。”
虞千曉有些不好意思,久不回應(yīng),把元傲惹急了,才說道:“是我?!?br>
元傲深感無奈,“不是,你看自己寫的話本,不覺無聊嗎?”
虞千曉一臉委屈巴巴的樣子,弱弱地說道:“怎么會?我寫得那般精彩,真叫讀者一個(gè)勁兒地爽啊,若干年后,肯定風(fēng)靡整個(gè)洛陽,誰管它紙貴,都搶著要拓本。”
元傲受不了他,“美吧,你就!”
瀟瀟很是鎮(zhèn)定,問道:“所以,是虞公子傳言,稱這影子武藝高超?”
元傲:“不是他,虞老頭不懂武功,寫不出這般深刻好文?!?br>
瀟瀟:“元公子說的在理,那會是誰呢?”
元傲思來想去,忽然想到一個(gè)人,便說道:“莫非是……”與瀟瀟齊聲說道:“北宮無翼!”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