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少年的身高猶如春筍一般,仿佛只要一夜便能躥高許多。
不知道是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我對他說話都要仰起頭來。
“你怎么突然就變得這么高了?”我很不服氣地站在椅子上低頭看他。
司恒微微笑了笑,我這樣看著,竟一時(shí)晃了眼。
這才驚覺他已然是一個(gè)樣貌英俊的男子了。
少年時(shí)期的嬰兒肥,已經(jīng)削減得有棱角了。
眼睛也不再大而圓潤,反而有些狹長,不笑時(shí)顯得冷峭而有威嚴(yán)。
不過,好在他本身氣質(zhì)溫潤又謙和有禮,所以眉眼間的冷氣便弱了許多,并不顯得咄咄逼人。
“我已年近弱冠,比你大幾歲了,自然要比你高,你說是不是,阿雀?”
“你,你不許叫我阿雀!”
這是有一次同他講我童年趣事時(shí)說漏了嘴,阿雀原本是我母妃稱呼我的小名。
“我既然比你大,便可算作兄長,叫你的小名有何不可?”
“可是,可是......”
我可是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么話反駁他,只好梗著脖子站在那里。
司恒也并不哄我,只是走到案前,慢悠悠地說:“阿雀,膳房新做了一樣糕點(diǎn),很好聞的荷花香,你要不要看看?”
我雖然已經(jīng)成了鬼,沒有了口腹之欲,但是對吃依舊執(zhí)著,盡管不能下肚,可聞一聞味道還是可以的。
站在椅子上就已經(jīng)聞到了那若有若無的香氣,我便忍不住走了過去。
案上擺著一盤精致的糕點(diǎn),做成了蓮花的樣式,在燭火的照耀下顯出瑩潤的粉白,好看極了。低頭一嗅,清淡的荷花香便撲鼻而來。
“喜歡么?”
“嗯嗯,好香啊,就是可惜吃不了?!蔽胰滩蛔∵z憾地嘟囔了一句。
不知道為什么,聽了我這一句,他忽然沉默下來,神色寂寂。
“怎么了?”
他勉強(qiáng)笑了笑。
“我只是想,我們自相識以來已經(jīng)過了十年了,你還能再陪著我嗎?”
我覺得奇怪,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問這個(gè)問題,于是答他:“嗯,當(dāng)然了。”
司恒看著我笑了起來。
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些其他的東西,我卻看不明白。
6
暮春時(shí)節(jié)落了半旬的雨。
海棠被打得殘枝,而古樹卻因此愈發(fā)青碧。
我照例在古樹下躲著日光。
盡管是陰雨天,我仍不能隨意走動。
正當(dāng)我昏昏沉沉的時(shí)候,傳來了腳步聲。
是司恒,他拿著一條紅絲繩,繩子兩端還墜著小東西。
霧雨蒙蒙,我看得并不清楚,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懶懶地隨口問了一句:“你怎么來了?那條紅繩子是什么?”
“沒什么,保平安的小東西而已?!彼贿呎f著一邊把那根紅絲繩系在古樹的枝椏上。
保平安?
不知道司恒在想什么,我已經(jīng)是只鬼了,還有什么平安可保呢?
但我只在心里腹誹而已,并沒有說出口。
“暮春還是有些寒涼,你不該淋雨?!蔽易饋恚延昱c他隔開。
“我哪里那么羸弱......”話音未落他就咳了起來。
我走過去替他順氣,順便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狀況。
“你的身體越來越差了。”我皺著眉,有些憂心。
他止住咳,輕輕拂開了我的手,向我笑了笑:“我沒事?!?br>
我還想說什么,他開口道:“阿雀,太傅要考校功課,我會留得晚些,我叫人晚上在寢宮里放上你喜歡的蓮蓉餅和杏奶酥,還掛了幾幅時(shí)興的花鳥圖,你無聊的時(shí)候可以看看。”
司恒臨走前又交代了幾句,我從前竟沒發(fā)現(xiàn)他居然如此絮叨。
我在他的寢宮里看了好久的花鳥圖。
奉命擺糕點(diǎn)的婢女才姍姍來遲,兩個(gè)婢女小聲閑聊著。
“太子真是奇怪,人不在寢宮卻要我們奉糕點(diǎn)上來,可是奉上來又不吃,每次總原樣拿回來?!?br>
“誰知道呢,太子體弱多病,脾性也古怪,夜間從不許人靠近寢殿,小香有次誤打誤撞,竟然看見太子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呢?!?br>
“真的呀?我還聽說前幾日官家要賜婚給太子,太子不僅拒絕了,還同官家吵了好大一場架,連東西都摔了。”
“賜婚而已,怎么這樣大的反應(yīng),難不成太子他其實(shí)......”
我聽她們越說越離譜,氣得我忍不住往她們身上貼,好好嚇嚇?biāo)齻儭?br>
“嘶,怎么突然這么陰涼?”
兩個(gè)人心虛地對視了一眼,理好東西就慌張地退出去了。
皇帝要給他賜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