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回京那日,又帶回了一個女子。
她媚眼如絲,般般入畫。
進(jìn)府第一日,便穿著正紅的衣裳挑釁我:[王妃姐姐命好,早早占了正妃之位。
][可王爺說暮云才是他此生摯愛,姐姐可要把位子坐穩(wěn)了!
]我笑得無奈,又是個笨蛋美人。
我何需爭寵,只要蕭景死了,我就能永遠(yuǎn)是蕭王妃。
男人嘛,只有到了棺材里才老實。
屋內(nèi)焚著千金難求的梅水香。
我半臥在塌上,銀盤里的荔枝已下了大半。
小蝶氣喘吁吁從屋外跑進(jìn)來:[王妃,王妃,王爺回來了,王爺打贏了?。?!
]蕭景回來了?
我放下手中的荔枝,猛得坐起來。
蕭景出征一年,這三個月連信都沒有寄,著實讓我擔(dān)心。
[小蝶,更衣。
]我換了一襲明亮的紅色羅裙去城門迎他,我想讓他第一眼就看到我。
小蝶為我插上紅寶石簪子,奉承道:[王妃艷壓群芳,怪不得王爺那么愛重您。
]我摸了摸如云的發(fā)髻,露出一個笑容。
蕭景喜歡我,眾人皆知。
他力排眾議,娶我一個農(nóng)女為王妃,他愛慘了我。
2可我的這份信心在看到蕭景的那一刻化為烏有。
蕭景他,帶回了一個女子。
那女子一身紅衣,與他騎馬并行,明艷張揚(yáng),般般入畫。
[你們聽說了嗎,王爺在邊關(guān)為了救一個女子,被敵軍射傷了左手,養(yǎng)了一個月才好。
][聽說了聽說了,王爺身邊這位姑娘就是了。
][蕭王爺真是重情重義呀!
]……蕭景一只手拉著韁繩,還纏著白色的紗布,另一只手拉著那個女子,一臉寵溺,就像——之前對我那樣。
他微微低下頭與那個女子說話時,臉上的笑容好像要滴出來了。
郎才女貌,看著可真般配啊。
馬蹄聲逐漸遠(yuǎn)去,我就站在車隊旁,可蕭景沒有看到我。
他的眼里只有身邊那個女人。
[聽說王爺對王妃情深義重,怎么還帶了一個姑娘回來?
][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
]……我的心像被野貓用尖利的爪子劃了一道,尖銳的痛從心底蔓延出來。
蕭景帶我回王府的時候,他舉起手認(rèn)真跟我發(fā)誓:[阿芷是我蕭景今生唯一的妻子。
]我信了。
可他卻食言了。
3我失魂落魄地回到王府,蕭景并沒有看出我的不快。
他湊過來滿心歡喜地跟我介紹:[阿芷,這是暮云姑娘,在邊關(guān)多虧有她照顧我。
]我仔細(xì)瞧了瞧面前的女子,柳葉蛾眉,溫婉多情,一身紅色衣裳,也不顯艷俗,當(dāng)真是個美人。
倒不像是從邊關(guān)來的,像是江南水鄉(xiāng)的女子。
怪不得蕭景喜歡。
[暮云想和王爺住得近一些,請姐姐成全。
]她一雙黑色的眸子甚是靈動,可我看不出善良的意味來。
我心里難受,蕭景說過只喜歡我一個,這是他帶回來的第三個姑娘了。
前面兩個女子剛處理好,就又有了新人,讓我如何不生氣。
不過我早已不是曾經(jīng)那個村姑了,我學(xué)會了隱藏自己的心思。
我還未說話,小蝶性子直:[你是什么東西,還敢跟王妃提要求。
]暮云上下掃了我一遍,輕蔑道:[聽說姐姐曾是農(nóng)婦,如今這氣派渾然天成,妹妹要好好學(xué)學(xué)。
][啪!
]我甩了甩自己打疼的手掌。
臉皮可真厚。
[你連王爺?shù)逆疾皇牵泻钨Y格與本王妃稱姐妹。
][王府規(guī)矩大,以后莫要被人恥笑了。
]蕭景并沒有替她出頭,囑咐了兩句,無非是要我們倆好好相處,便急匆匆去皇宮復(fù)命。
暮云一臉震驚。
或許還未曾見過蕭景這種態(tài)度,只覺得蕭景不要她了,天要塌了。
腿向后一步,差點(diǎn)要扶不住,又被身邊的丫鬟撐住。
我嗤笑兩聲,她太不了解蕭景。
3回到院里,看著窗外的虞美人。
花開又花落,我來王府一年了,暮云是她帶來的第三個女人。
可我的心還是疼的很。
[我哪里不好,我哪里不好…]我哭得肝腸寸斷,喝了一壺玉人醉,躺在床上里問小蝶,他為什么會變心?
我發(fā)了一陣酒瘋,把桌上的茶杯都掃到地上,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流。
蕭景用了一年的時間讓我相信,他是真的對我好,也是真的愛我。
從前端陽侯夫人向我取經(jīng):[王妃命好,能不能教教我們這些人,怎么拿捏住夫君心的?
]我聽了直笑,一邊跟他們打太極。
一邊心里樂呵呵,樂不可支甜蜜的很。
像蕭景這種男人可真是少見。
旁邊的禮部尚書何夫人笑著道:[王妃年輕貌美,可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怎么是我們這些庸脂俗粉比的。
]眾人紛紛夸贊我的美貌,從前在村里我就是最漂亮的姑娘,我從小就知道我長得美。
我一直以為我是靠著蕭景愛我才成了他的妻子。
如今看來,他就是見色起意。
我如今是蕭王府的王妃。
三年前,我還是一個山上撿柴的農(nóng)女。
兩年前,蕭景外出打獵,為我的容貌吸引,執(zhí)意要娶我為妻。
他每日跟在我屁股后面,放下王爺?shù)募茏樱瑤臀覔觳?,替我背草?br>
從小阿娘就說,女子一定要找到一個愛自己的男人,這一生才算是圓滿。
少女的心就這么給出去了。
可我早就從戲本子里聽過,十娘怒沉百寶箱,薛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
男人的隨口一說,最后受傷的都是女子。
我看著他做工精美的衣料,又摸了摸自己手上粗糙的老繭,不同意跟他走。
我不信,他一個王爺怎么能只娶我一個呢?
鎮(zhèn)上的那些老爺都三妻四妾,還時不時尋花問柳。
[阿芷,你這么漂亮,生來便不是干這些粗活兒的,你應(yīng)該奴仆環(huán)繞,錦衣玉食。
]他看著我的眼睛,認(rèn)真道:[跟我回去吧,本王只會有你一個妻子。
]他把王妃的玉佩交給我,我看著他英俊的側(cè)臉,鬼使神差的接下了。
蕭景沒有食言,我成了他的王妃。
如他所言,我再也沒有受過苦。
山珍海味,珠翠環(huán)繞,婢女成群。
我像做夢一樣,扒著他的胳膊問:[蕭景,你不會拋棄我吧?
]他用手撥了撥我的鼻尖,把我抱到懷里,鼻尖呼出的熱氣,刺得我癢癢的:[本王只愛你一個。
]我怕他被別的狐媚子勾走,整日黏著他,不讓別的女人有近他身的機(jī)會。
時間久了他察覺到了。
跟我保證,他說他不會喜歡上別人的。
我生辰那天,他為我請了京城最有名的戲班子。
邀請了許多大家小姐夫人為我慶賀。
他為我出頭,讓我在貴族夫人小姐那里有一席之地。
妻憑夫貴,他戰(zhàn)功赫赫,別人自然不能小瞧了我。
我有了來往的朋友,別人待我尊重有加,我也慢慢相信他真的愛我。
但夜里睡覺的時候我經(jīng)常問他:[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diǎn)?
]他總是笑呵呵的不說話,或者是俏皮的跟我說,阿芷哪一點(diǎn)我都喜歡。
4夢里,我又看到曾經(jīng)的蕭景了。
那年,我剛進(jìn)王府,參加桃花宴,被拿著富貴人家的夫人小姐嘲笑。
戶部侍郎的夫人捂著嘴笑:[王爺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一個窮酸農(nóng)女也能做王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回去后,我越想越委屈,在房間里哭了半晌。
蕭景從軍營回來后,看著被子里的我。
他吻去我臉上的淚珠,得知事情的始末后手忙腳亂的跟我保證,那個夫人說的一定不會發(fā)生。
第二日我便聽說嘲笑過我的那些夫人小姐都被禁足了。
從那以后再也不敢有人在我面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了。
別的貴女有名貴的珠寶,他看到了便會給我買回來。
京城里時興的桂花糕小玩偶,我從來沒有落下過。
我從一開始的不相信、抗拒,到后來滿心滿眼的歡喜,都是他。
直到后來,他也帶其他的女人回來。
他也會哄她們,對她們好。
我才明白,我和別人一樣,不過是他消遣的玩意兒罷了,不一樣的是,我比她們幸運(yùn),我來的早,早早占了王妃的位子。
后來的女人,除了蕭景的甜言蜜語,什么也沒有得到。
夢醒了。
眼淚從我眼角流下。
枕頭都被濡濕了。
5一入王府深似海,我要時時抵擋其她女人的暗箭。
暮云來了,自然也少不了一番明爭暗斗。
蕭景回來后,把我喚到前廳,面沉如水,把身旁暮云的袖子向上擼,露出青紫的傷痕。
我默默地站在原地等他開口。
蕭景目光銳利,朝我看過來:[王妃能否給本王解釋一下?
]我抬起頭,[王爺,暮云以下犯上,臣妾不過是教她規(guī)矩罷了。
][身為妾室,對主母不敬,我不過是小懲大誡。
]我早就料到蕭景會為暮云出頭,就像曾經(jīng)他為我出頭那樣。
[白芷,你是王妃,不是鄉(xiāng)野村姑,動粗可不是正室的做派,本王看,你的性子也該磨磨了。
]我低頭不語。
曾經(jīng)蕭景說我大大咧咧,不似一般的大家閨秀那樣無趣。
現(xiàn)在看來是我恃寵生嬌,是我太相信他。
所有的對錯都是蕭景的一家之言,他喜歡誰,誰就是對的。
一陣涼風(fēng)吹過,我打了個噴嚏。
蕭景卻解下了披風(fēng),給身旁的女子披上。
看著可真暖和啊。
我的指甲刺入肉里。
那披風(fēng),是我一針一線縫制的,熬了半個月,眼睛都熬壞了,終于在他生辰之際送給了他。
那時,他一臉心疼,握住我的手埋怨我:[針腳縫那么密做什么,手都扎出血了。
]披風(fēng)做好后,他愛惜地舍不得穿,把它放在包裹的最里層。
我笑話他小氣:[一件披風(fēng)而已。
][阿芷做的,要好好珍惜。
]可當(dāng)日被珍惜的披風(fēng)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另一個女子的身上。
那披風(fēng)紅的耀眼,刺得我眼睛生疼,我抬頭看天空,忍住洶涌的淚意。
我的心像被刀剜走了一塊,疼的厲害。
本就被傷透了的心,為什么還有疼痛的感覺。
蕭景讓我在房間里好好反省。
我被禁足一月。
暮云每次過來我這里都耀武揚(yáng)威。
她的衣裙越來越精致繁復(fù),首飾越來越華貴,足足的世家夫人派頭,就像當(dāng)初的我一樣,被蕭景用銀子養(yǎng)得很好。
他笑容愈發(fā)燦爛,撫摸著手指上的蔻丹,嬌笑道:[王爺說我才是他真正喜歡的女子。
][王爺帶我去桃花宴,結(jié)識了不少貴人,那些人對我畢恭畢敬。
][姐姐,王爺說我當(dāng)王妃也使得。
]…原來我以為的所有的偏愛,都不只是給我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