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在往徹底繁榮進化的華麗都市大多都會有一些停滯的狹小夾縫。像是想要鋪就成一片光滑道路的廣場勢必要先將青石板翹起,拔出肆意雜生的地衣類植物。過程勢必新舊交雜,那舊的一面就像是多次穿洗的牛仔衣料,逐漸磨成了蒼白粗糲的模樣。
江酒他們幾個人所處的就是那個陳舊的夾縫之中,和鋪就光鮮亮麗的人狹路相逢,所有阻擋翻新的螞蟻都會被粗暴地碾碎。
只可惜,他們遇到的不是一群螞蟻。
高可可收了槍,夢境之中是暴力的天堂,只要不影響夢境的中心線,獵夢者被賦予使用武力的權(quán)利,只要你能夠滅殺核心魘獸,尋找到真相。
現(xiàn)代化的發(fā)展就像生長期的孩子,快速的長高導(dǎo)致營養(yǎng)素供給不足,就會造成部分的抽痛。
成長的陣痛期之中,總會有作祟的妖魔。
江酒和柳明已經(jīng)確定,剛剛他們攔下的這個人,就是一個包工頭,聽了下面的工人匯報,才找過來的。
包工頭之上還有公司企業(yè),企業(yè)之上才是政府。
而這個包工頭,之前也承包過那個公寓的建筑業(yè)務(wù)的一部分。
“你的工地上,死過人嗎?”柳明盯著面色慘白卻不敢輕舉妄動的黑西裝,試圖從他的神色中找到答案。
“我勸你不要說謊。”
江酒的長刀硬度很高,刃卻鋒利無比,只需要再用一點力,黑西裝的脖子上就不會是表皮受損了。
誰知黑西裝狠狠撞上她的刀刃,噴薄而出的血液直接濺了江酒和柳明一身,就連臉上也不能幸免。
“看來是有了。”江酒直起身,一手揪住胸前沒有被血濺到的一塊布料擦了擦臉。
和江酒的黑色背心相比,柳明的白襯衫上一串噴濺式的血跡就格外顯眼,只是這兩個人看起來都不太在意,每一回到夢境后期沒有人的衣服會是干凈整潔的。
“看來對他來說還有比死更可怕的東西?!绷麟S手將手機揣到自己兜里,“你怎么看?”
江酒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接了他前一句話,“這世界上比起死亡更為痛苦的事情多了去了,不稀奇。”
柳明偏頭看了她一眼,咧嘴一笑,“這句話我認同。”
其他三人不知道兩個人在打什么啞謎,圍攏過來的時候聽得一聲慘叫。
柳明直接將剛剛?cè)M自己兜里的手機摔了出去,屏幕已經(jīng)四分五裂,可當中依舊有一個白衣女鬼在努力通過屏幕往外爬。
“草,我說兜里怎么會摸到頭發(fā)?!绷饔囿@未消,甩著自己的右手哭喪,“我臟了......”
聽了這句話高可可忍不住笑出聲來,原本被他的尖叫也嚇了一大跳,現(xiàn)在倒沒有那么害怕了。
夜色之下,屏幕熒熒藍光之中,長發(fā)覆面的白衣女鬼掙扎著從屏幕中慢慢爬出了上身,已經(jīng)出來的身軀和上肢扭曲成詭異的弧度,像是四腳著地的野獸一般,骨骼摩擦作響發(fā)出咯咯作響的聲音,聽著就叫人牙酸。
“要幫忙嗎?看起來你好像被卡住了?!?br>
說話的人聲線有些雌雄莫辯,更像是略帶些沙啞的少年音,清越入耳,恰恰斷了那詭譎的咯吱作響的聲音。
白衣女鬼顯然沒有想到還有人會這么“好心”的幫忙,動作停滯的一瞬,就有一只還帶著些斑駁血痕的大手揪住了她的頭發(fā)。
下一秒,巨大的力量爆發(fā),素白手背上青筋盡浮,連帶著小臂也因為用力顯得肌肉鮮明。
女鬼被揪著頭發(fā)生生從屏幕之中拔了出來,下一秒就被結(jié)結(jié)實實摔到了地上,這一下足足甩出了有一米多遠,都能聽到皮肉砸在地上的結(jié)實一響。
笑瘋了,把酒爹牛逼打在公屏上!
你看她多禮貌??!
熱心市民江酒對被卡屏幕的女鬼伸出了友好的雙手
幫助被困女鬼逃離手機屏幕,多么樂于助人的主播?。?br>
“助人為樂,人人有責?!苯菩Σ[瞇地搓了搓手,“原來她的頭發(fā)是真的,居然沒揪下來一根?!?br>
太虎了真的,這是正常人能干出來的事?
但是確實獵夢者可都不是正常人
江酒的目光在那一條彈幕上停頓了一下,很快轉(zhuǎn)移注意力到了女鬼身上。
不算寬闊的柏油馬路中間,骨骼聲咯吱作響,白色的人形扭曲彎折,人面朝著夜空,背部如龜殼一般拱起,四肢皆在地面上,角度怪異地支撐著軀干,要說是個人,不如說是蜘蛛托生成了人形,還尚未習(xí)慣這個軀體,每一個骨骼都被掰折錯位,人頭轉(zhuǎn)了足有一百八十度,黑發(fā)垂落在地上,手掌和腳同時向前挪動的時候帶動了那一團黑發(fā),在地上逶迤出曲折的路線。
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都有些生理上的不適,渾身的每一處骨頭都覺得有些不對勁,就連經(jīng)歷過許多次夢境的柳明和天生大心臟的江酒臉上都有些難看。
反人類的東西看一眼就足以讓人寢食難安。
女鬼看起來毫無心智,只是機械地向他們走過來。
高可可忍不住躲在孟姐的背后,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江酒迅速起跑,抬手一刀就斬落了女鬼的頭顱。
意料之外的,并沒有鮮血濺出,讓江酒反而長出了一口氣,不是活人,那就更沒有負擔了。
柳明也反應(yīng)了過來,可在看到那掉落的頭顱之后還是忍不住罵了一句。
頭顱掉落下來,身軀依舊在前進,而那一頭黑色的長發(fā)似乎都變成了蚯蚓一樣的東西,逐漸活了過來,扭曲著支棱起身體,沖著江酒就襲擊了上去。
江酒自然不會干看著,刀刃上燎起一串閃爍的火苗,一圈火花在空中劃出一道極為絢爛的弧度,路線明確,斬斷了直直竄上了的一串扭曲的頭發(fā)。
空氣中蛋白質(zhì)燒灼的氣味竄了出來,地上也多了一灘莫名的黑色黏液,像是融化的橡膠一般。
被火刃斬斷的長發(fā)像是受驚一樣縮了回去,而一邊的柳明情況就沒有那么樂觀。
武士刀齊齊斬斷的詭異黑發(fā)再度一寸寸生長,鍥而不舍地試圖沾染上柳明,甚至一度越來越盛,就要將人包裹在一片蠕動的黑色長發(fā)之中。
“酒爹?。?!借個火?。?!”
武士刀不斷揮砍,卻也抵擋不了怪物的復(fù)生速度,頭發(fā)不斷生長發(fā)出簌簌的聲響,落雨一般,卻叫人頭皮發(fā)麻。
江酒直接提刀上去,將包圍柳明的黑色長發(fā)全部斬斷,順手打了個火,泛著冷光的武士刀刃上驟然多了一簇烈烈的火光。
兩人齊心協(xié)力,將那個頭顱劈得四分五裂。
一旁的三個人也沒閑著,失去了頭顱的身軀并沒有停下挪動的腳步,因為四肢并不和諧的緣故,爬行起來高低不平,更添上一些詭異的恐怖。
高可可雖然身體素質(zhì)比不上江酒柳明,可到底本命武器強悍,子彈和炮火給了她戰(zhàn)斗的勇氣,以她為中心,孟姐和沈奇呈守護姿態(tài),砍斷了伸到他們面前的長發(fā)。
奇行種在炮火的轟擊下成了一攤無用的灰燼。
一個魘魔剛剛平息,五個人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就聽到了咯吱咯吱的聲響,即便沒有前面那個奇行種的聲響,也足以叫人心生恐懼。
“又來?”柳明垮著臉,“還真要物理破案?。俊?br>
除了江酒之外,幾個人常年在家都是不會健身的,打斗上他們并不太占優(yōu)勢,初級獵夢者大多都是純粹靠一身血性。
“熱武器還是好用?!鄙蚱媪w慕地看著高可可手中的變異版粉色加特林。
“確實?!绷饕舶l(fā)出了羨慕的聲音。
“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夠覺醒化學(xué)武器的。”江酒同樣有些羨慕,“比如要是能有個電瓶車電瓶就好了?!?br>
“電瓶車電瓶干嘛用?”高可可有些不解。
“鉛酸蓄電池?!苯蒲院喴赓W。
但沈奇迅速領(lǐng)悟了她的意思,豎起了大拇指,“真狠啊,化學(xué)佬不相信牛鬼蛇神,硫酸潑下去是人是鬼都沒得?!?br>
笑死,建議官方立刻落實計劃。
打開了新思路!
這個主播到底現(xiàn)實世界是干嘛的?
江酒看到了那個問題,只是笑了過去,大部分獵夢者直播都很少回答彈幕問題,夢魘世界下一秒就有可能有飛來橫禍,注意力不能經(jīng)常放在彈幕上面,她也就當沒看見。
“我艸......”
柳明和沈奇共同的一聲九曲十八彎的感嘆讓江酒心神回籠,五個人站在工地不遠處的小道上,全都看向了工地的方向。
廢土之上,巨大的魘獸飛速凝結(jié)成型,黑色夜幕之下并不能看得有多清晰,但并不難發(fā)現(xiàn)聚合起來都是一具一具的人形骨骼。
“別讓我知道這個夢的主人是誰。”柳明有些咬牙切齒,“平時沒少看恐怖片吧!”
江酒皺著眉頭,“不好對付?!?br>
白骨累積,咯吱咯吱的聲音出自骨骼被彎折摩擦的聲響。
“我錯了,請直接讓我們覺醒核武器。”江酒有些喪氣,“這要不是核心魘獸我真的要鬧了?!?br>
看著空中浮起的巨大白骨堆疊的巨型蜘蛛,五個人心里已經(jīng)開始計算自己能不能復(fù)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