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jié)的晚宴正式開始了。

戲臺與餐廳這邊，又隔了一方小小池塘。

臨水映月、桂香旖旎，戲臺上鑼鼓喧天、水袖漫卷，中秋夜無比繁華熱鬧。

盛謹(jǐn)言、寧夕、老夫人和小姑子，以及兩位叔叔，坐在首桌。

飯前先拜月。

拜月結(jié)束，月餅、瓜果放在桌子上暫時沒撤，寧夕的小姑子盛長殷餓了，很饞月餅。

她先遞給了母親，又拿起一塊，轉(zhuǎn)身分給旁邊桌子上的徐雪慧，這才要吃。

盛謹(jǐn)言看一眼她。

盛長殷微慌，下意識把小月餅往前遞：“大哥，您吃嗎？”

“你看我想吃嗎？”盛謹(jǐn)言反問，“你幾歲了還這么饞？”

小姑子到底才十四歲，一時尷尬得想哭。

老夫人欲說話，又怕越說越惹惱盛謹(jǐn)言。

他惱了，會掀桌。

寧夕不能任由氣氛僵持，只得開口：“過節(jié)就是要嘗嘗月餅。這是咱們這邊小廚房自己做的，督軍您試試看?！?br>
盛謹(jǐn)言瞥一眼她，暗含警告，讓她別多管閑事。

方才還好好的。

寧夕不明白，小孩子吃個月餅怎么又惹了這位祖宗。

喜怒無常，很難琢磨。

好在有寧夕迎難而上，站穩(wěn)老夫人的隊，不怕死地繼續(xù)勸：“吃不了一塊，就吃一口。”

盛謹(jǐn)言淡淡看向她，終于接了。

小姑子面頰羞得通紅，感激向?qū)幭ν度ヒ谎邸?br>
寧夕嫁過來這么久，這是小姑子第一次對她表示善意。

盛謹(jǐn)言拿了月餅，咬了一口，吃完了遞給寧夕：“你也嘗嘗。”

寧夕：“……”

老夫人唇角有了點笑。

寧夕生怕他再翻臉，接過來咬了一小口，表示自己不嫌棄他吃過了。

味道還不錯，她居然一口一口吃完了，盛謹(jǐn)言臉色很明顯緩和不少。

晚飯快要結(jié)束時，盛謹(jǐn)言站起身要走。

“……我和寧夕出去逛逛?！笔⒅?jǐn)言說。

老夫人：“去吧?！?br>
“晚上不一定回來?！笔⒅?jǐn)言又說。

這話一說，餐廳倏然安靜。

每個人都豎起耳朵，只余下對面戲臺青衣咿咿呀呀婉轉(zhuǎn)吟唱。

老夫人一愣之后，添了笑容：“不著急回來，家里沒什么事。你們年輕小夫妻，感情好才是最要緊的?！?br>
寧夕低垂視線，假裝很窘迫，心里在盤算回家住幾日比較恰當(dāng)。

盛謹(jǐn)言頷首，帶著寧夕走了。

他們一走，眾人竊竊私語。

二嬸湊過來，對老夫人說：“大嫂，也許快要添長孫了?！?br>
老夫人心中淡淡舒了口氣：“望祖宗保佑。”

一旁坐著的徐雪慧，神色落寞而凄惶。

她也轉(zhuǎn)身走了。

盛長殷想要去追她，被老夫人拉住。

老夫人離席，帶著女兒往前走了幾步：“你這么大人了，怎如此不懂事？”

盛長殷委屈：“姆媽，我又怎么了？大哥給我臉色看，您又說我?！?br>
“他為何給你臉色看？”

“他嫌棄我貪吃?！笔㈤L殷咬唇，很委屈。

老夫人差點氣得心梗：“你快十五歲了，還這樣一派天真。他是嫌你貪吃嗎？

你拿月餅給我一塊，又給阿慧，就沒想過給你大嫂？你大嫂坐在你旁邊?！?br>
盛長殷恍然大悟：“大哥是氣這個？這么點小事？”

他好難相處。

“他的人，他護短得很。你眼里沒有嫂子，這叫小事嗎？”老夫人道。

盛長殷這才想起來，為什么大嫂勸，大哥才接；也為什么大哥非要吃了一口塞給大嫂嘗嘗。

大嫂不僅不計較，還替她解圍。

盛長殷覺得，大嫂人挺好的，蠻大度。

寧夕和盛謹(jǐn)言走出餐廳，小徑上停了他的汽車。

“……督軍，我自己回去開車，再收拾點東西。”寧夕說。

盛謹(jǐn)言：“你打算住幾日？”

“您替我遮掩？”

“可以。”他心情還不錯的樣子，說話時眉宇舒展。

寧夕獅子大開口：“一個月？”

盛謹(jǐn)言：“那估計有點麻煩?！?br>
“不好解釋？”

“一個月之后，不揣個孩子回來，你交代不了。”盛謹(jǐn)言說。

寧夕：“……”

“五天吧?！彼?，“別收拾了，坐我的車去。五日后我再去接你。減少你嫌疑。”

寧夕一思量，上了他的車。

然而，車子剛剛開出盛家老宅門口，副官放緩了車速，提醒盛謹(jǐn)言：“督軍，有人在門口等您?！?br>
寧夕和盛謹(jǐn)言一起看過去。

中秋夜的月色，澄澈雪亮，照在人的臉上，也會顯出幾分清冷好氣色。

老宅大門口停了一輛車，女郎立在車邊，穿淡粉色繡海棠的旗袍，肩頭搭一條長流蘇披肩。

她時不時張望，那披肩上的流蘇隨著她動作搖曳，似水波般輕輕蕩著人心。

寧夕認(rèn)識她。

女郎瞧見了汽車，朝這邊走過來。

“停車?！?br>
盛謹(jǐn)言臉上不辯喜怒，搖下車窗：“這么晚，在這里做什么？”

聲音也沒什么情緒，平淡而慵懶。

“阿裕，我想打電話給你，你的副官說你來了老宅。今天有兩條街點花燈，你帶我去玩?！迸蛇B說帶笑，十分活潑。

盛謹(jǐn)言依舊淡淡，瓊?cè)A籠罩他半張臉，面上還是沒什么表情：“胡鬧什么？回家去吧?！?br>
“我不！阿裕，你上次答應(yīng)了我。你說我什么時候提要求都可以。我就想中秋節(jié)去賞燈?！迸傻?。

她慢半拍才看到，暗處坐了一個人，立馬往這邊看。

寧夕與她視線相撞。

“……是你啊，寧夕。”女郎撇撇嘴，很是不屑，口吻也傲慢。

“姚小姐，好久不見?！睂幭Φ?。

女郎名叫姚文洛，她父親和寧夕父親的官位相當(dāng)。

姚文洛在社交圈名聲好。她性格活潑開朗，又大方，交友甚廣。當(dāng)然，她性格也霸道，不如她意的人，她都會貶損。

寧夕出國前和她打過架，是為了二嫂金暖。

那時候，裁縫鋪做衣裳，姚文洛非要搶金暖自己帶過去的布料；而金暖不給她面子，就鬧了起來。

從那之后，姚文洛處處針對金暖，把金暖十六歲生日邀請函踩泥里，還放話出去，不準(zhǔn)其他小姐赴金暖的約。

踏青的時候，她的“馬前卒”對金暖冷嘲熱諷，寧夕一一回?fù)簟?br>
姚文洛忍不住開口，要找回場子，寧夕二話不說揍了她一頓。

一般人都不是寧夕對手，姚文洛自然也只有挨揍的份兒，被寧夕打得鼻青臉腫。

因這件事，兩位護女兒的師長也吵了一架。好幾年過去了，兩位師長還是彼此看不慣。

不過，和寧家處處危機的局面不同，姚文洛的父親可是盛謹(jǐn)言心腹。

姚師長一直穩(wěn)站大少帥。

盛謹(jǐn)言剛當(dāng)兵的時候，就是姚師長帶著他，教他排兵布陣、處理軍中人際關(guān)系，以及開槍。

姚師長算是盛謹(jǐn)言的“恩師”；而寧夕的父親，一直被盛謹(jǐn)言忌憚。

寧夕再次和姚文洛“狹路相逢”，兩人表情各異，心里都打起了小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