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俊?br>
她見父親坐在沙發(fā)上,手捧茶碗,一聲不吭,只是用杯蓋不停的撥劃著浮在熱水表面茶葉,心知一切只不過是暴風(fēng)雨前的片刻寧靜。
果不其然,安以道突然悶聲道:“看看你的樣兒,哪點(diǎn)像千金小姐,整天瘋瘋癲癲的,成何體統(tǒng)?”
他越說越氣憤,厲聲道:“收拾東西,回家!”
“不回!”
安蕊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竟然一口否決。
“胡鬧。”
‘哐當(dāng)’一聲,安以道把茶碗拍在桌案上,“這事兒由不得你說?!?br>
他氣急敗壞的呵斥道:“新雨,你佇在那兒干什么,還不替小姐收拾行李?!?br>
“是,是,老爺!”
見父親滿臉怒氣,安蕊心下決定先服軟,拉扯著衣袖,梨花帶雨,假裝委屈道:“爹,您一向最疼女兒了,您,您就真忍心把我嫁給傅家的病秧子嗎?
他可?
我!”
對于包辦婚姻這事兒,安蕊心里一千個一萬個不樂意,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惡名昭著的病秧子,她歪頭側(cè)靠在父親的肩膀上,哽咽叫喚道:“爹——”知父莫若女,一招以退為進(jìn),瞬間搞定安父。
看著女兒傷心的模樣,安以道心就軟了,怒氣消了一大半,輕撫著頭,嘆息道:“安傅兩家的婚事,很早就定下了,在紹安誰人不知,蕊兒,我們要是現(xiàn)在退婚,這傅家?”
欲言又止,他深知傅家父子倆都是笑面虎,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兒,若是因?yàn)檫@事落了口實(shí),萬一將來,想到這兒,安以道低頭看向女兒,猶豫了,也沉默了……初冬的夜透著柔軟,月色朦朧,星光迷離,風(fēng)輕柔吹拂,帶著清香新鮮桂花香,絲絲縷縷繞人心弦。
紹安州的夜晚不似大上海那般繁華,帶著幽靜。
偶爾,街道兩旁偶爾會有幾個行人走過,他們奔向同一個方向:夕云軒,或許那兒開戲后的喧鬧與街面上的靜想成了一個對比。
鳴鑼一響,鼓點(diǎn)敲起,賓客們紛紛翹首以盼,角兒們粉墨登場后,鼓掌叫彩聲,此起彼伏。
一樓散客,二樓包廂貴賓,似乎那短短的十幾步階梯,將貴與貧兩兩相隔。
“你們聽說了嗎?
安府那小姐為了逃婚都離家出走了。”
“當(dāng)然聽說了,傅家的臉面這下都被丟盡了?!?br>
另外一個女人接話道:“可不,傅老爺聽到消息后,差點(diǎn)沒氣暈死過去!”
“我覺著這事也怪不得安小姐,好好端端的黃花大閨女,留洋回來的千金小姐,怎么會愿意交給傅家那位病秧子,更何況傅家……”旁邊的又附和道:“你們不知道……”貴賓包廂間,只隔了一道屏風(fēng),雖然樓下曲樂迎合,喝彩聲連連,可這背后嚼舌根子的話,還是傳到了隔壁。
少年郎端著茶碗,用蓋子輕劃著茶水,昏黃的燭火下,映著他那張蒼白而又俊秀的臉頰,一襲灰色繡金絲圖案的長衫,略帶點(diǎn)書卷氣,他抿了口茶,雙目遙望戲臺。
“三少爺,她們也太……觀戲不語?!?br>
他放下茶碗的同時,拿起了折扇,依靠著椅背,大拇指來回搓著掛墜,嘴角微浮。
待到折子戲臨近結(jié)束,少年郎突然起身,打隔壁包廂走過時,他特意停駐腳步,抬眸,只見得里頭的人臉色驟變,肢體微僵,他打開折扇,微笑頷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