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
接連兩聲,閃著銀光的吹針刺入謝昭和柳藥腳尖前方的甲板上,針尾還在微微顫動著。
兩人額頭的冷汗頓時冒了出來。
他們方才正凝神聽船家的囑咐,要不是小樹扯著他們連退好幾步,這針已經(jīng)刺到他們身上了。
傷口可以忽略不計,但這吹針上定然抹了藥。
只要入了肉就真成砧板上的魚肉了!
“船家跟水匪應該是一伙的?!?br>
聽見身后的小聲提示,兄妹倆又是一震,臉色更凝重了幾分。
謝昭當即把手臂上的纏著的布條一扯,一頭綁在自己腰上,另一頭遞給宿長安,“綁在腰上?!?br>
宿長安接過布料,抿了抿唇不發(fā)一言飛快綁好。
到了這個時候,矯情只能浪費時間。
等他綁好,謝昭和柳藥對視一眼,兄妹倆一左一右抓住宿長安的兩邊肩膀,默契十足地飛快后退幾步后,縱身一跳!
這一切只發(fā)生在幾個眨眼間,船老五也沒能料到幾個小孩居然還有這么強的默契和魄力,看清敵我形勢后馬車直接舍棄,更沒有戀戰(zhàn)的打算。
等他反應過來,人已經(jīng)越過游走在船只周圍的手下,正奮力朝岸邊游去。
一時氣急,他一腳把一名準備上船的手下給踹回水里,“還不快追!”
好在三個人都會游泳,但游泳速度自然是比不上天天在水上生活還穿著水靠的水匪,沒一會雙方的距離就拉近了。
水下的狀況比水上還要復雜得多,水草遍布要防止手腳被纏住,還有大大小小的渦流。
三人一時間也不敢冒頭,還得時刻防備著頭發(fā)絲一樣狂亂生長的水草,躲開渦流,沒有內(nèi)力在身的宿長安最先支撐不住。
跟他綁在一起的謝昭最先察覺到腰部傳來的拉力,回身去看就見后頭的人劃水的幅度已經(jīng)明顯慢了下來,只能又往回游到宿長安身后,邊游邊推著他向前。
“咕嚕嚕!”
宿長安面前冒出好幾個泡泡,謝昭抬眼掃見,忙往他腰間拍了拍。
這個時候張嘴,想憋死嗎!
柳藥在最前面帶路,三個人憋著一口氣又游了一段距離,眼看宿長安再不換氣就真的憋不住了,謝昭才一提他腰帶,把人往水面上帶去。
“謝,謝謝?!贝蟠藥卓跉猓揲L安朝謝昭道了聲謝,又飛快說道,“沒有我你們倆肯定能逃出去,把我松開吧!”
“別廢話!我?guī)愠鰜淼?,不把你帶回去怎么跟公子交代?”看著面前這張俊秀蒼白的臉,謝昭到底忍住了沒伸手一巴掌給他呼過去。
柳藥回頭,“別說了,后面的馬上就追上來了。”
謝昭和宿長安對視一眼,沒敢再耽擱齊齊深吸一口氣,又一頭扎進了水面下。
游著游著,三個人腦海中幾乎同時冒出疑惑。
明明在船上他們是認準了距離岸邊最近的方向跳水的,這么長時間也應該能看到河岸了,怎么視線盡頭還是河水,連岸邊的影子都沒看到。
疑惑歸疑惑,追兵在后,又不敢停下討論,只能繼續(xù)悶著頭繼續(xù)往前游。
卻不知他們后面不遠,追著游過來的一眾水匪這會已經(jīng)放慢了速度,接著默默露出水面,看著前面的水域一動不動。
“還往前追嗎?”
問話的水匪剛問完,頭頂就被狠狠敲了一記,“想死就繼續(xù)往前游!”
前面那一片可是連魚都不敢游進去的魔鬼水域,他們想要財沒錯,可也惜命。
沒了命有再多財又有什么用!
“可惜了,老大說這仨小的,運到浮夢城起碼能賣這個數(shù)!”
“別提了,回去吧,起碼還有一輛馬車和他們丟下的行李財物,也不算一點收獲都沒有,夠哥幾個喝一頓去趟花間樓的了!”
“哥,”柳藥從水面上冒出頭,轉(zhuǎn)身拉了一把體力快要靠近的宿長安,“那些水匪好像沒追上來?!?br>
謝昭抹了把臉上的水也回身看過去,“好像還真是,等等,咱們已經(jīng)游這么遠了嗎?”
柳藥和宿長安聽得一愣,這才察覺到那艘烏木船已經(jīng)距離他們很遠了,遠到現(xiàn)在看船上的人都像是一個個小黑點。
“等,等下,”宿長安聲音有點抖,“河岸呢?”
謝昭和柳藥又齊齊扭頭朝前面看過去,這一看也跟著傻了眼。
河水茫茫,甚至隱隱約約間還起了霧,哪里還有河岸的影子。
“咱,咱們這是遇上鬼打墻了?”
“水里哪來的鬼打墻?”
“那這怎么解釋,從咱們跳水的地方到河岸,算下來早該到游到河岸了?!?br>
三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臉上控制不住流露出來的驚恐。
有時候,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在這茫茫水中,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前后左右不見行船,甚至連根浮木都沒有,現(xiàn)在體力又剩得不多,怎么看都是落入了絕境。
“啪!”謝昭拍了下水面,打斷了三人之間的凝滯,“就這么浮在水上也不是辦法,盡力再往前游一游吧,說不定霧氣后面就是岸邊呢?!?br>
雖然知道他這話只是為了鼓一鼓勁,但這時候誰也沒有打破這份美好期盼的念頭,點點頭沉默地繼續(xù)往前游。
唯一變好的處境是身后沒了追過來的水匪,他們也不用憋著氣藏在水底下了。
就這么又游了一段距離,再往后看那艘烏木大船都成一個黑點了,依舊看不到本該在前方的河岸。
天色陰沉下來,水面上霧氣漸濃。
宿長安終于沒忍住仰頭打了個噴嚏,抿了抿已經(jīng)有些發(fā)青的嘴唇。
“不行,小樹沒有內(nèi)力,這水連我也感覺越來越?jīng)隽?,不能再繼續(xù)呆在水里了?!敝x昭說著把腰間纏著的帶子解開遞給柳藥,“你們倆在這呆著,我去周圍看看有沒有浮在水面上的木頭船板什么的?!?br>
柳藥接過袋子系在自己腰上,“大哥你要小心,別游太遠?!?br>
宿長安:“小心!”
謝昭朝他們倆笑了笑,轉(zhuǎn)身一個猛子扎進水里。
時間一點點在等待中過去,烏云在不知不覺間籠罩在河岸上空。
不多時,噼里啪啦的雨點落入河水中,雨勢漸急,打的人睜不開眼。
久久等不到謝昭回來,柳藥眉心皺得越來越緊,在她終于要忍受不了這份焦躁的時候,腰間帶子的另一頭一松。
“他可能忘了回來的方向了,你去找找吧?!?br>
“那你呢?”
宿長安朝柳藥勾勾唇,“我在原地等你們?!?br>
柳藥再沒猶豫,朝著謝昭游走的方向找了過去。
雨下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來得快去得更快,烏云散去不久,明媚的陽光頓時驅(qū)散霧氣照亮了整個河面。
謝昭拖著一個破破爛爛的小船奮力游回來,離得老遠就喊道:“小妹,小樹,我找到一艘船!”
然而等他游到之前離開的區(qū)域,放眼望去,哪還有那兩道本該等在原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