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夫人看著低著頭一言不發(fā)的楊慕綰,出言安撫道:“這事確實(shí)是元洲做得不妥當(dāng)了,待他回來母親定替綰綰你責(zé)問他一番!”
“多謝母親愿意為兒媳主持公道,只是三郎他……也是為了我的身子著想,母親不必過分苛責(zé)?!?br>
丞相夫人聞言暗自松了口氣:“還是綰綰你明事理,能娶到你,真是我兒的福分?!?br>
楊慕綰忍著心內(nèi)的反感與她打了半天的太極,最終好不容易才把她送走。
臨走前,丞相夫人拉著她的手千叮嚀萬囑咐,灌輸各種女人在后宅想要站穩(wěn)腳跟,就得抓住男人的心,圓房這事兒勢在必行,一定要盡快調(diào)養(yǎng)好身子安排上。
重活一回,楊慕綰什么都明白了。
如果她不跟謝元洲圓房兩人就是有夫妻之名無夫妻之實(shí),想要攀上武安侯府這顆大樹,不把她綁好了怎么行呢。
楊慕綰站在廊下,看著她們離開時(shí)在積雪上留下的那串蜿蜒而去的腳印,聲音極輕:“放心,不會讓你如愿以償?shù)??!?br>
雪蘭從屋里取了件紅色的披風(fēng)走出來給楊慕綰披上,還系了一個(gè)好看的花結(jié)。
紅色的狐貍毛在脖領(lǐng)處圍了一圈,驅(qū)散了幾絲冰雪的寒氣,楊慕綰蒼白的臉也被映得有了幾分血色。
雪蘭在一側(cè)眉眼彎彎的看著她道:“小姐,換件顏色的衣服您看起來有氣色多了,大夫開的藥再喝兩次應(yīng)該就沒有大礙了,小姐放心!今晚一定能與姑爺圓房!”
這才放不了心啊小妹妹!
楊慕綰心里苦,但是說不出。
她思索了片刻,開口道:“雪蘭,這院子里實(shí)在有些悶,我一個(gè)人出去走走透透氣?!?br>
雪蘭小臉兒一垮:“小姐不帶奴婢嗎?”
楊慕綰捏了捏她軟嫩的臉蛋:“外面冰天雪地的,凍壞你了誰來伺候我?!?br>
雪蘭氣鼓鼓鼓起腮幫子:“偌大丞相府,難道還缺下人給小姐您使喚嗎?”
楊慕綰笑著道:“我不要她們伺候我,就要你伺候。”
雪蘭小臉微紅,故作嗔怒:“小姐……”
片刻她好似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捂住了唇片。
楊慕綰被她的反應(yīng)弄得挑起眉頭:“怎么了?”
雪蘭這才慢慢松開手:“奴婢險(xiǎn)些忘了……小姐已經(jīng)成親了,日后奴婢不能再像侯府那樣叫你小姐了,得入鄉(xiāng)隨俗和相府的人一樣稱呼您為夫人?!?br>
楊慕綰面色微沉,看得雪蘭以為自己說錯(cuò)了什么話,但她把自己剛剛那句話反復(fù)琢磨也沒琢磨出到底是哪句讓小姐不開心了。
就在她忐忑不安時(shí),楊慕綰伸手摸了摸她團(tuán)起來的發(fā)髻,語氣深沉:“你永遠(yuǎn)都可以叫我小姐,不必改口?!?br>
雪蘭眼睛都亮了:“真的嗎小姐!”
“真的,但你可要記住了,下次若喊錯(cuò)了我可是會不高興的?!睏钅骄U故意冷下臉嚇?biāo)?br>
雪蘭小臉一皺:“奴婢記住了?!?br>
楊慕綰淡淡一笑,放下手說:“好了,我出去了,院子里的事就交給你了?!?br>
語畢,楊慕綰微提裙擺,轉(zhuǎn)身邁下了臺階,精致的繡鞋踩在地面上。
雪蘭看著天空中飄的鵝毛大雪,焦急的沖著她的背影喊:“小姐!雪下得這么大!您不帶把傘嗎!”
楊慕綰頭也未回,抬起手臂擺了擺。
大雪紛飛,院子里的紅梅被襯得愈發(fā)明艷動(dòng)人,香飄十里。
院門處,兩個(gè)守門的小廝一看見她就恭敬開口:“見過夫人?!?br>
楊慕綰并沒回答,只淺淡頷首,抬手示意他們起身后加快了步伐,很快就消失在了月洞門后。
楊慕綰憑著記憶里對丞相府的了解,穿過多座院落,終于找到了她要找的地方。
那是一片人工池塘,對面是假山和草坪,假山相隔的另一邊是一片梅林,四周沒什么人,只是偶有下人路過。
楊慕綰站在池邊,垂眸望著幾乎是清澈見底的湖底,昨夜大雪下了一夜,府中到處都是積雪,這水定然也是冰冷徹骨,想想昨夜那桶雪水,牙齒忍不住生理性的打顫。
但沒有別的辦法,趁著裝病這套還能再用幾次,斷然不能放過!待熬到回門日,她就找借口多在侯府留一段日子。
楊慕綰下定了決心,心一橫閉上眼睛猛地往前倒去。
“噗通——”
水花四濺,窒息像潮水一樣涌過來,楊慕綰忍不住撲騰了幾下,也不知道撲騰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腦子里不可避免的閃現(xiàn)出了前世武安侯府被抄家滅族后,謝元洲的那些侍妾趁他不在府中之際薅住自己的發(fā)髻硬生生按進(jìn)水缸里的場景……亦或者直接推她入水,每一次她都能體會到瀕臨死亡的感受。
這感覺令她熟悉得可怕,披風(fēng)浸了水過后沉重得要命,勒得脖子痛。
“綰綰……”
她居然好像在水底看到了娘親,楊慕綰鼻尖一酸,忍不住嗆了一口水。
娘親跟父親站在一起,大哥和二哥一左一右站在他們身側(cè),全家人都笑著望著她,慢慢朝她伸出了手……
娘親溫柔的開口:“綰綰,快來?!?br>
楊慕綰忍不住掉下淚來,眼睛漲得難受,淚水融進(jìn)了池水里,再尋不到蹤跡。
她很清楚,這都是幻覺,人在極度絕望下產(chǎn)生的美好幻覺,如果沉溺進(jìn)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因?yàn)椋@是前世遭受抄家滅族、最愛的男人的背叛和傷害、親眼目睹二哥含恨而終的她……唯一的妄想。
“對不起,娘親……女兒不能來您身邊盡孝,因?yàn)槲疫€有必須要做的事?!?br>
娘親蹩起眉,似乎聽到了女兒的心聲,眼中是濃郁的擔(dān)憂。
虛影漸漸變得透明,直至消失不見。
聽見水聲,假山后賞梅的女人拿著摘下的梅花轉(zhuǎn)身問貼身侍女,驚恐開口:“冬梅!什么聲音?什么東西落水了?!”
冬梅探頭看了看:“不知道啊,看不清楚?!?br>
女子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她一眼,越過假山往池塘走了幾步,腳步再也邁不動(dòng)了,顯然嚇傻了。
清澈的水底下的分明是……一個(gè)人。
冬梅看清以后也忍不住捉住了女子的袖子:“夫人……”
她這一拽,女子終于反應(yīng)過來,一把拽住冬梅:“咱們快走!”
侍女剛想回答,余光瞥見身側(cè)的黑影,瞬間嚇破了膽,匍匐在地:“三……三爺!”
女子驚恐扭頭,表情簡直比白日見鬼還恐怖。
謝元洲向來溫和,誰也看不出他溫柔的面具下藏著什么樣的心思,他一雙眼睛掃過呆若木雞的主仆二人,兩人下意識背脊發(fā)涼地退了兩步,腳步直接越過她們走向池塘。
女子在岸上憤怒地跺腳:“三爺我沒有啊!不是你看到的這樣!哪個(gè)小賤人膽敢陷害本夫人!”
冬梅:“……”
楊慕綰憋不住的時(shí)候正打算抬頭,就聽見再一聲噗通巨大的水聲,這么巧又有人落水了?她正想飄過去救人,不料那人也朝她的方向游過來了,轉(zhuǎn)瞬腰就被人摟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