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圍都是深山老林,他們占據(jù)了好幾座山,山下都挖了能供人居住的洞穴,從甬道透出的光線來看洞里火光搖曳,但尚且摸不清楊慕綰到底被帶去了哪個山洞。
這地方看起來人還不少,男女老少皆有之。
難怪狡兔三窟似的永遠(yuǎn)除不盡,一缸一缸的酒被從山洞里搬出來,他們在洞外空地上燃起了堆堆篝火。
這時,旁側(cè)的洞口忽然鉆出一個人影來,這人怒氣沖沖完全沒想到洞外會有人,她跟領(lǐng)路的小廝撞了個正著。
“嘶~”她痛呼了一聲,踉蹌著退了兩步,怒聲罵道:“狗東西你沒長眼睛嗎?”
小廝抬眼看到她的臉立馬告饒:“小姐恕罪,小的眼拙沖撞了小姐!”
這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子,穿著一身料子還不錯的紅色碎花衣裳,為了方便衣裳是窄袖,裙子下面也是褲子,滿頭辮子扎在一起。
她皺著眉頭:“你忙急忙慌干什么去!方才聽婢女說,我爹當(dāng)真要給我娶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后娘?而且今夜就要拜堂洞房?是不是真的!”
“……”小廝的臉色陡然變得嚴(yán)峻起來,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面露難色。
女子卻并不打算放過他,咄咄逼人追問:“你快說啊!”
“是真的!”小廝這句話幾乎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喊出來的,女子聽完他的回答俏麗的面容上染上怒色,板起臉來:“好?。∧莻€勾引我爹的狐貍精住那邊那個山洞里是不是?看我今天不撕了她這張臉!”
衛(wèi)瀾不動聲色的朝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最大最熱鬧的山洞,門口圍了一群又一群喝醉了酒手舞足蹈的山匪。
連他都忍不住要替她說句冤了,明明是被強(qiáng)行擄上來的,也是被強(qiáng)娶的結(jié)果還被罵成故意勾引人的狐貍精,這可真是六月飛雪啊。
小廝看她一副要去鬧事的模樣,趕緊勸解道:“小姐,那可是個大美人兒,說不定你見了也會喜歡的,老大對那美人兒挺滿意的,你要是去鬧事一定會受到責(zé)罰的。”
“呸——”女子非常粗魯?shù)爻孛娲懔艘豢?,視線不經(jīng)意間一瞥卻忽然被一旁沒什么存在感的衛(wèi)瀾吸引了。
她抬起手指指著小廝身后的人,從一開始帶著審視的琢磨到后面移不開眼了:“他是誰……?”
小廝回頭瞅了他一眼解釋:“這人啊也是跟馬車一塊兒抓回來的,大概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少爺吧,大抵是庶出穿得也不怎么樣,病里病氣的?!?br>
小丫頭自小在這賊窩里長大了,哪里見過盛京三公子之一的風(fēng)采,一下子就被折服了。
她走近了幾步,圍著長身玉立的衛(wèi)瀾繞了好幾圈才開口,兩只眼睛里仿佛盛著絢爛銀河:“這外面的男子都長得這般花容月貌嗎?竟比起女子來也不輸分毫。”
她不知是在問衛(wèi)瀾還是問旁邊的手下。
小廝摸了摸自己仿佛娘胎里就天殘地缺的臉:“這……小的沒有發(fā)言權(quán)啊?!?br>
女子卻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小廝:“……”不愧是父女啊,兩人都一個樣兒。
衛(wèi)瀾猛地咳了兩聲,聲音極為虛弱無力:“到底要帶我去什么地方?”
經(jīng)他這一提醒,小廝才想起來自己的職責(zé),他熱著耳朵對女子抱拳:“小的奉命送他去關(guān)押的地方不能再耽擱了,這外面風(fēng)大,他這身子骨久了恐怕也受不住?!?br>
女子沒有開口阻止他,擺了擺手讓他們走了,只是心底暗暗做了決定,他們這里很多人的老婆都是搶來的農(nóng)家女,包括她娘當(dāng)年也是被他爹擄上山以后看上了后來才有了她。
母親臨走之際交代過她不能一輩子被困在這里,讓她一定想辦法離開這個地方,或許這就是個機(jī)會。
小廝帶著衛(wèi)瀾穿過很多山洞口,最后到了一處比較冷清的地方。
“進(jìn)去好好呆著!今夜是我們老大的大喜之日,若是順利洞房,待明日查驗過馬車以后說不準(zhǔn)就放你回去了!要是敢輕舉妄動,你跟那個小娘子誰也活不了!”帶他來的小廝語氣不善,指著一旁只有一人高的黝黑洞口示意他進(jìn)去。
周圍沒幾盞燈,他們又是背對著光,因此小廝沒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他面容平靜眉宇舒展著,透著悠然自得之態(tài),嘴角浮起一個一閃而逝帶著譏誚的笑意的笑容,哪里像一個被擄回賊窩的普通人該有的表現(xiàn)。
衛(wèi)瀾微微躬身走了進(jìn)去,這是一間堆著柴火雜物的山洞,這洞比較偏僻空間也非常狹隘,偌大的洞里只有一盞燭臺,燭火忽明忽暗。
小廝見他一身病氣,全程沒忤逆過他的話,一看就是個很好捏的軟柿子,晾他也不敢輕舉妄動,于是應(yīng)該守在洞口的他放心大膽的去喝酒了。
前不久他們搶了一個運送酒液的商隊,他們剛扛著刀沖上去,那負(fù)責(zé)運送商隊的人就被嚇得屁滾尿流的逃走了。
今夜老大大喜的日子,好東西全都拿出來了,若是錯過了,下次恐怕就很難有這樣的機(jī)會了。
衛(wèi)瀾在昏暗的山洞里走了幾步,最后挑了一處還算干凈的地方撩袍坐了下來,這地方底下鋪滿了稻草,上面放了張小破席子。
這處離角落的燭臺比較近,光線比較強(qiáng),沒有周圍那么昏暗。
衛(wèi)瀾掏出袖袋里的簪子放在掌心借著光線觀摩了會兒,就仿佛這上面長了朵花似的,直到他聽見洞口周圍窸窸窣窣的動靜。
方才他記得這個山洞周圍沒有住人,到處都是人腰那么高的草叢,這么晚了難道是野獸?
他平靜的坐在山洞里,聽著那動靜越來越近,不管是什么東西他都能應(yīng)付,若是野獸都怕火,他待的這個地方要多少火有多少火,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片刻后,宋逢刻意壓低的聲線在甬道里帶著淡淡回音:“殿下?”
衛(wèi)瀾聽見這聲音眉頭微蹩,沒想到刻意在茶盞上留了訊息讓他等,他還是找上來了。
宋逢走進(jìn)來以后看到安然無恙坐在那里的衛(wèi)瀾松了口氣,衛(wèi)瀾眉眼里沒什么情緒,淡淡開口:“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宋逢躬身抱拳:“屬下一路循著痕跡找來的,屬下違背了殿下的意思回去自領(lǐng)責(zé)罰,只是屬下必須確保殿下的安全!”
衛(wèi)瀾冷淡的睨著他:“你認(rèn)為本殿無法全身而退?”
“屬下只是擔(dān)心這畢竟是山匪賊窩,人多勢眾,難免吃虧?!?br>
衛(wèi)瀾抽回視線。
宋逢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山洞,對于殿下來說這不是大把的機(jī)會跑嗎,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屬下有一事不解,殿下為何不走?馬車被拉走時,殿下為何未曾出聲提醒屬下?”
當(dāng)然是因為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