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書房。
沈云兮跪倒在地,哭得梨花帶雨:“殿下,臣妾不是故意弄壞陳老太君的牙的!御膳房的人說,京城所有的櫻桃都被殿下收購了,臣妾無法,只得拿東宮后園子那棵樹上結(jié)的櫻桃招待她們,可那些櫻桃太小太硬,這才硌掉了陳老太君的牙,這件事與臣妾無關(guān)呀!”
陸映的臉色極其難看。
他根本就沒有收購櫻桃。
據(jù)他查到的消息,是沈銀翎派人拿著他的信物,以他的名義買走了所有櫻桃。
在她的算計下,沈云兮在東宮舉辦的櫻桃宴就成了個笑話。
沈銀翎……
她如今還沒露面,就已經(jīng)把沈云兮害的慘不忍睹。
將來她若是露了面,沈云兮豈不是要瘋了?
“殿下!”沈云兮見他出神,忍不住繼續(xù)哭訴,“殿下,臣妾心里委屈呀!您到底把櫻桃弄到哪里去了,您是不是拿去養(yǎng)宮外的那個狐貍精了呀?!”
陸映冷眼瞥向她。
沈云兮是他的太子妃,言行舉止代表的是他的意思。
今日大張旗鼓請那些官家夫人入宮赴宴,結(jié)果卻拿最差的櫻桃招待人家。
她們身后的世家宗族,還以為是他陸映瞧不起他們呢。
尤其是那些武將,陳家六子為國捐軀的事情歷歷在目,可他們的母親卻在他的東宮崩掉了一顆牙,聽說出宮的時候滿嘴都是血,拐杖都要握不住了!
這叫那些武將如何看待他?!
陸映看著沈云兮,猶如看著一塊不開竅的木頭:“你闖了這么大的禍,還有臉提什么狐貍精?趕緊回去收拾儀容,和孤一道去向陳老太君登門致歉?!?br>
“臣妾不去!”沈云兮噘嘴,“她再顯赫,也不過是個朝臣夫人,臣妾貴為堂堂太子妃,豈能向她道歉?這叫臣妾的臉面往哪擱?”
陸映面無表情:“你不想去,也不是不可以?!?br>
“當(dāng)真?!”
“孤會休了你。”
沈云兮傻了眼。
她嫁給陸映的這三年沒少闖禍,對方再如何生氣,也從未說過休她這種話。
可見今天,是真的惱了。
她嚇破了膽,連忙哭著哀求:“殿下別生氣,不就是登門道歉嗎?臣妾去就是了!臣妾這就去收拾一番儀容,再從庫房里挑些金貴的禮物……”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爬起來,手腳并用地奔出書房。
陸映看著她慌慌張張風(fēng)度全無的樣子,臉色越發(fā)沉寒。
如果當(dāng)年沈致沒有出事,沈銀翎入主東宮,情況會不會和現(xiàn)在完全不同?
不……
他不可能讓沈銀翎入主東宮。
就在沈致父子出事的前幾日,沈銀翎背著他,和他的庶兄摟摟抱抱卿卿我我。
她背叛了他。
所以,就算她的父親沒出事,他也不可能娶沈銀翎為太子妃。
沈云兮只是蠢了點(diǎn),但卻是一心一意愛著他。
可是沈銀翎那個女人,心里面根本就只有她自己。
是夜。
夜涼如水。
沈銀翎泡在灑滿花瓣的浴桶里。
微雨一邊給她捏肩,一邊繪聲繪色地講述今日東宮發(fā)生的事情。
聽說沈云兮的櫻桃活生生硌掉了陳老太君的牙,沈銀翎險些笑出聲。
微雨也笑:“午后,太子殿下親自帶著太子妃登門向陳老太君道歉,當(dāng)著陳老太君的面,罰去她一整年的俸祿,又要她去盛國寺手抄三十卷佛經(jīng),供在廟里給故去的幾位陳將軍祈福,說是不抄完不準(zhǔn)回宮。雖說罰的不算很重,但經(jīng)歷了話本子和櫻桃宴這兩件事,太子妃的名聲算是臭了,那些官家貴婦私底下提起她,都直搖頭呢!”
沈銀翎樂不可支。
她彎著眼,吹去手背上的玫瑰花瓣。
她想,往后沈云兮恐怕再也不想吃櫻桃了。
娘親死在了天牢里,她這輩子再也沒辦法和娘親吃一次滿堂春的櫻桃酥酪,所以沈云兮也不能再和秦氏去吃,這樣才算公平。
沈銀翎靠在浴桶上,輕輕閉上了眼。
一道頎長的身影忽然出現(xiàn)在盥洗室門口。
是陸映。
微雨正要提醒沈銀翎,陸映示意她退下。
陸映靜靜站在浴桶前,垂眸看著沈銀翎。
熱氣氤氳。
燈燭的微光里,一身肌膚白的像是在發(fā)光,一瓣瓣嫣紅的玫瑰花貼在她的鎖骨和肩臂上,像是《聊齋》里面勾人魂魄的狐貍精。
他的視線落在她纖細(xì)的脖頸上。
負(fù)在身后的手指,無意識地轉(zhuǎn)動墨玉扳指。
他想,只要他現(xiàn)在出手,輕而易舉就能掐斷她的脖子,讓這個女人永遠(yuǎn)消失在世上,永遠(yuǎn)不能再給他添亂,永遠(yuǎn)不能再影響他的情緒……
許是感知到了什么,沈銀翎忽然睜開眼。
映入瞳孔的青年,金相玉質(zhì)清冷矜貴。
她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墨黑瞳孔里一閃而過的殺意。
陸映想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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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銀翎瞳眸中閃過暗光,忽然揚(yáng)起櫻唇:“陸映哥哥來了,怎么也不提前打聲招呼?”
陸映仍舊緩慢地轉(zhuǎn)動墨玉扳指,沒有回答她的話。
沈銀翎慵懶地伸出手,從一旁的碟子里揀起一顆櫻桃。
纖細(xì)白嫩的指尖捏住碧綠色櫻桃蒂,她往后仰起頭,輕啟唇瓣,用猩紅的舌尖漫不經(jīng)心地舔了舔櫻桃,才慢條斯理的整個含入口中。
她挑著丹鳳眼斜睨向陸映,含糊不清地問道:“陸映哥哥要吃櫻桃嗎?”
陸映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