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認(rèn)他們不愛你就能活我生日那天，也是同父異母的妹妹的生日，但父親只給她辦了生日宴，于是她作為主角被歹徒挾持了。

可是歹徒卻要求用我去換她。

我自然不肯。

但我的父親幾乎毫不猶豫地望向我，第一次用請求的語氣對我講話，“云暮，你救救你妹妹，今天是她的生日。”

我一下子就氣笑了，反手將他一軍，“今天也是我的生日?！?br>
他明顯愣住，隨即逃開眼神，轉(zhuǎn)而望向我的母親。

我平靜地望著母親是如何接受了他的眼神求助，對我說：“云暮，幫媽媽一次，你知道我從來不會忤逆你爸爸的要求的?！?br>
“所以你活該乳腺癌晚期?！?br>
截至目前，一打二，未輸。

可是這個時候我的丈夫走到了我面前，拉住我的手，深深地望著我說道：“云暮，你曾經(jīng)靠著一雙拳頭從地下拳場活著走出來了，我知道你可以的，但她不行。

我答應(yīng)你，這次你去替她，從此以后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守你一輩子，不離婚?！?br>
我望著他的臉，為什么明明和那個人一樣的臉，可說出話的怎么就這么不如那人好聽呢？

怎么連他也拋棄我了呢？

我不高興，于是一巴掌打過去讓他閉嘴，“好，我救她，但從此以后在我面前你要變成一個啞巴，一個只有臉的啞巴?！?br>
……有一天我的丈夫惡狠狠地掐住我，眼尾猩紅，“你不讓我說話，是不是因為我說話時候不像他？

嗯？

你這么愛那個人，為什么不和他一起去死？

為什么還要來招惹我？”

（一）我走到那個歹徒面前，神情平靜地像是瘋了。

我說：“阿柒，放了她吧，我陪你一起死?！?br>
沒錯，我認(rèn)識這個歹徒，是我在地下拳場時候的拳搭子。

他打拳沒我好，每天都被揍得鼻青臉腫。

我看不下去，就傳授了他一些打拳小技巧，他也就順勢認(rèn)了我作師父，事事都聽我的。

可是上個月他被查出來胃癌晚期，快死了。

阿柒帶著欣慰的微笑，將我那妹妹推出去，然后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抱在懷里，神情帶著病態(tài)的滿足，“師父，我們一起跳下去，就當(dāng)做一起死了吧，下輩子就還在一起。”

他抱著我跳下了八樓，臘月的寒風(fēng)在耳邊呼嘯，他將我抱得更緊了一點兒，“師父，你看清了嗎？

承認(rèn)他們不愛你，你就還可以活下去?！?br>
我還未反應(yīng)過來阿柒這句話的意思，就聽見咚的一聲！

我和阿柒一起著地了！

他將我抱在懷里，后背著地。

即便有他墊了一下，我依然感覺五臟六腑被震得巨疼，那他得有多疼??？

我的耳朵嗡嗡地響，眼前的景象也在亂晃。

模糊中看到有血從阿柒的嘴巴和鼻子里流出，汩汩地往外流，鮮紅鮮紅的，很可怕，但是阿柒還在笑。

他最后抱了我一下，手指捏了捏我的耳垂，像以往他撒嬌時候那樣，“師父，生日快樂?！?br>
哪有人用死亡當(dāng)生日禮物的？

他太瘋了，我不喜歡。

我艱難地從他懷里抬起頭，沒有哭，只是用手去捂他嘴里流出的血，可是怎么也捂不住，但我依然沒哭，我又不喜歡他，為什么要為他哭？

“你發(fā)什么瘋？

我又不喜歡你，我有喜歡的人，他叫陸懷聿?！?br>
“我知道，他已經(jīng)死了嘛?！?br>
他的瞳孔已經(jīng)開始擴散了，但眼睛還是望著我的眼睛。

我的眼淚終于流下來，但我決不承認(rèn)是為了他哭，是因為提到了陸懷聿，“對，他是死了，但你別以為你也死了，我就會喜歡你?！?br>
“那最好，師父不要喜歡陸懷聿了，也不喜歡阿柒，去喜歡別的更好的人吧，然后活下去?！?br>
（二）我醒來的時候，是在醫(yī)院。

病房里空蕩蕩的，只有偶爾從窗戶縫隙吹進(jìn)來的風(fēng)，證明時間不是靜止的。

有個護(hù)士拿著藥水走進(jìn)來。

她一邊換藥，一邊說道：“你這邊都快死了，卻沒一個人守著，隔壁病房云錦只是脖子擦傷了一點兒，就圍著一群人，真寒心啦?！?br>
我毫不在意她的話，只問道：“阿柒呢？”

“你說那個和你一起跳樓的人??？

他已經(jīng)死了，抬上救護(hù)車的時候就已經(jīng)斷氣了，現(xiàn)在停在醫(yī)院太平間里?！?br>
我拔掉手背上的針管，忽略身后護(hù)士的喊叫，直接往醫(yī)院的太平間走去。

我認(rèn)得去太平間的路。

陸懷聿死的時候，也是停在這家醫(yī)院的太平間。

我掀開蓋著他的白布，望著他毫無生氣的臉，伸手摸了摸，很冰，“據(jù)說人死的前三天，要還在世的親人給守靈，這樣死去的靈魂過奈何橋的時候，才不會被別的鬼欺負(fù)?！?br>
我笑著點了點他的鼻子，“你小子走運了，死了還有師父給你守著，以后師父死了，還不知道讓誰守呢。”

我在床腳坐下，有些冷，縮成一團(tuán)。

忽然一雙黑色皮鞋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稍微抬起一點兒眼皮，就看見白大褂的衣角，再往上，就看到了我的小叔子沈玳。

他長得干凈清瘦，穿上白大褂更加斯文，但是卻戴了副金絲邊眼鏡，就又有點兒像敗類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眉頭微蹙，“他的靈魂早就沒有了，不必守了?！?br>
說完直接將我打橫抱了起來。

“放開我，否則我要醫(yī)鬧了。”

“隨便鬧，我是你的主治醫(yī)生，我比你自己更需要對你的命負(fù)責(zé)?！?br>
我懷疑他在內(nèi)涵我跳樓，于是本能地開始變兇，“男女有別，我不僅是女的，我還是你嫂子！

醫(yī)院沒辦法治你，沈家可丟不起這人！”

他終于笑了笑，“醫(yī)生眼中的人類只是206塊骨頭塞上五臟六腑，掛上皮肉的模型而已，無男女之分，更無叔嫂之分。”

停頓了一下，像是想到好笑的，“況且我只是沈家不愿意承認(rèn)的私生子，沈家要想管我，得先認(rèn)我呢?！?br>
“瘋子?！?br>
“彼此彼此?！?br>
我不想和他多說廢話，也不再掙扎，只任由他將我抱到病房。

卻在病房門口遇到了抽空來我病房看望的——我的丈夫沈巖。

他神情冷峻地伸手將我從沈玳懷里抱過去，“即便我不要，她也不是你該碰的人，管好你自己?！?br>
（三）沈玳只是漫不經(jīng)心一笑，像醫(yī)生叮囑家屬一樣說道：“病人身體多處骨折，輕微腦震蕩，需要好好臥床休息，以及補充營養(yǎng)?！?br>
他故意停頓一下，玩味地望向我，“病人有自殺傾向，家人也應(yīng)該多陪伴?！?br>
“不勞你費心?！?br>
沈巖顯然不想和他多說，只是抱著我轉(zhuǎn)身，順腳關(guān)了門。

他將我放在病床上，放下的瞬間，四目相對。

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收回眼神，站起身，像個局外人一樣站在我床邊，“你想吃什么跟我說。”

我懶得費神想吃的，就說：“云錦吃什么，我就吃什么?！?br>
但這話聽在沈巖耳朵里就像是挑釁，“阿暮，拋開所有身份不談，她也是你妹妹，你救她無可厚非?！?br>
我冷笑，“我拋不開?！?br>
沈巖愣住。

“還有，別用這個聲音這樣叫我的名字，別忘了你答應(yīng)我的事情，從今天起，如非必要，請不要再在我面前開口說話?！?br>
阿暮，是陸懷聿的專屬稱呼。

我一點兒也不想聽見他頂著一張和陸懷聿九分像的臉，卻用完全不一樣的聲音和我說話，這讓我沒辦法自己騙自己。

沈巖的眉頭皺得更狠，“如果沒有你出現(xiàn)，原本我應(yīng)該娶她的。

她救過我，我答應(yīng)過她，一定會娶她的?！?br>
他的表情變得有些悲痛，“是你突然出現(xiàn)，改變了這一切，也是你先來招惹我的。”

言外之意就是我打破了他的藍(lán)圖夢想，一切都是我活該。

但我不這么認(rèn)為，并且根本不會內(nèi)耗，“沈巖，你這話就不對了。

第一，她救了你，欠她恩情的是你，你要還，沒還上，也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第二，我當(dāng)初要求你娶我，是拿我的骨髓救云錦換的，這是我應(yīng)得的?！?br>
不知道他是被我的邏輯征服，還是打敗，反正臉氣得通紅。

他問：“你就真的這么喜歡我？”

“你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

反正離肯定是不會離的。”

我開始閉目養(yǎng)神，“你走吧，我有點兒困了，你出去的時候給我把門關(guān)上。”

隨即我便聽見嘭的關(guān)門聲！

以及門外沈巖極冷的質(zhì)問，“你怎么還沒走？”

“還有事兒忘了要交待我的病人，但聽見你們在說話，不方便進(jìn)去，就在門口等你們講完。”

沈玳將偷聽說的名正言順。

沈巖氣極！

（四）我睜開眼睛靜靜地望著灰白的房頂，不知道該想誰，也不知道該思考什么，只覺得渾身疼，或許有人能安慰我?guī)拙?，就沒這么疼了。

可我卻也想不到還有誰能安慰我?guī)拙洹?br>
每當(dāng)這個時候，我就格外地思念陸懷聿，即便他死了，但卻也是我唯一可以想的人。

我第一次見陸懷聿，是在地下拳場。

我是場上打拳的，他是坐在貴賓席的上位者。

那一場我對戰(zhàn)一位重量級的老拳手，他出拳又重又猛，我?guī)缀跏潜凰丛诘厣夏Σ痢?br>
第一回合我輸了。

所有買我贏的人都將賭資拿走了，只有陸懷聿加了雙倍的籌碼。

我抬起頭望著他的方向，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做，但是那時候即便我渾身被打的很慘，但依然被他的籌碼鼓舞，那是從未有過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