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霧連天。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太陽沒有出來,天空中彌漫著詭異的紅色。
我身旁的大爺忍不住說道:“快八點了,車怎么還不來?!贝鬆敽臀乙粯?,六點多就在這兒等了。
荒涼的車站,又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也無端火冒,“是啊,什么破車,我還趕著去面試呢。”
我父母是地地道道的農村人,靠種地為生。祖墳冒了點青煙,我成了村里唯一一個大學生。
往年暑假我都是在家?guī)透改父赊r活,今年暑假,朋友幫我找了份游泳池照顧小朋友的工作。
我原本不想去,一聽三千五一個月,就顧不上別的了。只想闊別父母,快些去大展身手。要知道我累死累活搬苞谷,兩個月下來才賺個千八百。
也就忽略了那個傳言......
“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
“19?!?br>
大爺爽朗一笑:“才19歲啊,我像你這么大那會兒還流行五四運動呢?!?br>
五四運動?不是1919年的嗎?現在已經是2024年了。大爺看起來不過才六十多歲,我也沒多想,只當他是等車無聊開的玩笑。
“小伙子上大學了?哪個大學?成績怎么樣?”
我已經后悔接他的話了,先前兩個小時,不說話不也好好的?,F在倒好,打開個話匣子。
“xxx職業(yè)大學,成績挺好的?!?br>
大爺皺眉,似乎沒聽過我的學校,又說:“成績挺好怎么不去燕京大學。想當年我成績也挺好,我們老師一直讓我報考燕京大學呢!”
大爺臉上的驕傲不似作假,我手臂上起了好幾團雞皮疙瘩。燕京大學早在1950年解散了。
“大爺你幾歲了?哪個村的???”
大爺朝我詭異一笑,“這不明擺著嗎?1919年19歲,你說我現在多少歲?”
我想尖叫,硬生生忍住了。原因無它,車來了。
這大爺一定有點精神疾病,好漢不吃眼前虧,我懶得和他計較,先上車再說。
我已經打定主意不和大爺挨著了。誰料車上人太多,只剩下兩個座了。等我投完錢,又坐到了大爺旁邊。
“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味道?”
我心想還能是什么味道,無非就是腳臭味、汗水味、劣質香水味和雞鴨鵝屎味。城鄉(xiāng)結合部的大巴不都這樣嗎?
“阿求?!北亲雍冒W,我突然也覺得這股味道不同尋常。
不是上述種種味道,倒像是一股尸臭味。
有人殺人了?車上有尸體?我平日有關兇殺案的書看的多,臉已經被嚇的泛白。
怎么辦好呢?大巴在飛速行駛,車上其他人皆面色如常,一言不發(fā)。
就連大爺都閉上了嘴巴,不在說話。離下一個站點還有十多分種,我貿然開口會不會被滅口?。?br>
即使我如愿下車,回家怎么面對父母,昨夜才說找到份好工作,還沒去面試,大早上又被灰不溜秋的嚇回去算什么!
莫須有的東西,說出去都丟臉。我又沒看見尸體,萬一是誰家的家禽死了呢。
思及此,我決定當沒聽到、沒聞到。橫豎不過四十分鐘車程,忍忍就過去了。
車停了,一對夫妻帶著兩個小女孩上車,她們穿著都很復古。
司機開口道:“去后面找位置坐。”
我身上的雞皮疙瘩又冒出來了,早在我上車時就看過,除了我和大爺的位置,其他地方都有人。
其中一個小女孩蹦蹦跳跳,差點摔倒,我伸手扶了一把。
她像是沒感覺,跟著另一個女孩子往后走?!罢业娇瘴涣耍职謰寢尶靵??!?br>
我不信邪地往后看去,后排的人不見了許多。
恰好女人投完錢,“今天車怎么這么難等,兩個鐘頭才來一趟。”
司機拿起手旁邊的水杯喝一口,“怎么會?五點五十,六點五十都發(fā)車了?!?br>
“我們這趟是七點五十的車?!?br>
女人點頭,“這樣啊,那估計是我們玩手機入神了沒看見。”
我已經忍不住要喊下車了,我和老大爺在站臺站了那么久,也沒見到過其他車。
偏生越想說話,牙齒抖得就越厲害,我沒能下車。
幸好小女孩一路上都在說話,讓我的心平靜下來,萬一我們都看錯了呢?
“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味道?”
大爺問第二遍了,第一遍我沒回答他安靜了許久。這下估計是真憋不住了。
尸臭味縈繞著我從未散去,我裝傻充愣,“沒什么味道啊!”
大爺凝視了我許久,他將目光對準司機,大聲吼道:“你車上是什么味道?好難聞?!?br>
我無比佩服大爺的勇氣,其他人也都看了過來。
司機賠笑道:“估計是昨天留下的垃圾忘倒了,抱歉啊老人家?!?br>
“說忘記就忘記了?記憶力喂狗去了?”
“臭死人了,我一把老骨頭,聞著不舒服?!?br>
車上其他旅客說話了,“不舒服你就下去唄,真當誰都跟你一樣事多啊!忘記了就忘記了唄,多大個事?!?br>
“就是說啊,幾塊錢的票的還給您坐出優(yōu)越感了呢,自己買個車開不就得了?!?br>
我坐在大爺旁邊,四周的聲音嗡嗡嗡,吵得我頭大。
關鍵時刻,司機擺擺手說算了。
又是一個站臺,我感覺尸臭味明顯淡了不少。
車上來了幾位小工,約莫三十四歲,在商量城里哪哪兒的洗浴中心好玩。
司機仍讓他們找位置坐好,我不死心回頭看,車上的人又沒了一大半,就連那對夫妻的孩子也少了一個。
可是這么久,我根本沒看見有人下車。
更讓我感到害怕的是,小工和男人聊著聊著說,“你家也只帶了一個?我家也是?!?br>
男人說對??晌颐髅饔浀檬莾蓚€,我看的仔仔細細,兩個小女孩還一直在打鬧,怎么只剩下一個了呢?
“大爺,剛剛那對夫妻不是有兩個女兒么?怎么只剩一個了?!?br>
大爺不屑地說:“咸吃蘿卜淡操心,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br>
我不明不白大爺的意思,心卻涼了半截,“你說不見的人去哪兒了呢?”
“下車了唄,你怎么知道就是人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