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頭,遲小迎以一種沖鋒的姿態(tài)沖進院長辦公室。
“陳院長,我申請參加這次脫產培訓?!?br>
她氣喘吁吁地大聲道。
從厚厚的文件中抬頭,陳院長看到遲小迎,有一瞬間的驚訝。
她若有所思,問:“上午詢問你的意見,你不是說要準備結婚了嗎?”
“我想好了,我還年輕,結婚不用著急?!?br>
遲小迎努力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站起來昂首挺胸,神色堅定,聲音鏗鏘。
“我想要提高專業(yè)素養(yǎng),以后更好地為部隊工作,為戰(zhàn)友服務!”
陳院長被遲小迎這突如其來的熱血嚇了一跳。
她推了推眼鏡,“小遲,我要提醒你,這次脫產進修,學期三年,全封閉學習。除了春節(jié)和國慶外,沒有寒暑假。”
因為這個時間安排,好些年輕的護士都不愿意參加這次培訓。
遲小迎點點頭,“文件上都寫了。我想好了,我申請參加,請院長給我這個學習的機會!”
陳院長眼里透出欣賞,“好!年輕人就要有這樣的工作熱情!我就說嘛,你還不到二十,結婚著什么急!”
“遲小迎同志,我同意你參加脫產培訓!你回去準備一下,一周后就出發(fā)!”
陳院長站起來拍了拍遲小迎的肩膀,“給你幾天假,回去準備準備吧。順便......”
她的視線落在遲小迎額頭上,搖頭嘆息,“處理一下傷處?!?br>
遲小迎點點頭,道謝后直接回了家。
推開門,遲小迎剛剛的輕快心情一掃而空。
嚴格說來,這是霍清泉的家。
不過,她已經在這里住了兩年了,以霍清泉未婚妻的身份。
霍清泉是那種被稱作將門虎子的人。
他英挺俊朗,專業(yè)素養(yǎng)非常強,是被著重培養(yǎng)的軍事骨干。
但,只要遇到徐曼曼,他就成了殘疾人。
眼瞎心也瞎。
就比如剛才,明明是徐曼曼故意裝作水太熱,水杯拿不穩(wěn),把一杯茶水都倒在了自己腿上。
霍清泉卻不分青紅皂白,認為是遲小迎故意給徐曼曼難看。
不但大力推開了遲小迎,還毫不猶豫地抱起徐曼曼飛奔向衛(wèi)生室。
這樣的態(tài)度,如果是以前的遲小迎,肯定會傷心,甚至會在夜里默默流淚。
但現(xiàn)在,不會了。
因為這種情況,她上輩子遇到過更多。
她和霍清泉的親事,是霍爸爸拍板定下的。
所有人都說,她配不上霍清泉。
一個天之驕子,一個鄉(xiāng)下土妞。
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卻要結婚。
怎么看,都怎么是她這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所以,她這只癩蛤蟆一直誠惶誠恐,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被人家嫌棄。
放棄進修機會;
假裝看不到他和別人的曖昧;
結婚后幾乎沒有了自我,一切以他的意思為先。
霍爸爸突然病倒,需要有人二十四小時陪護。
霍媽媽身嬌體弱,照顧了兩天也跟著倒下了。
遲小迎忍痛從軍醫(yī)院里辭職,回到了城里照顧兩公婆。
這一照顧,就是二十幾年。
再后來,霍清泉轉業(yè),工作被安排到了隔壁省。
夫妻兩個過上了異地分居的生活,聚少離多。
等到公公去世,喪禮剛結束,霍清泉就向遲小迎提出了離婚。
理由是,結婚多年,夫妻二人都沒有孩子,感情早已經破裂。
遲小迎驚呆了。
這個時候的她,已經四十多歲。
名義上她和霍清泉結婚二十多年,可是夫妻兩個真正在一起的時間連半年都沒有,更別提夫妻生活了。
從結婚開始,霍清泉就沒碰過她幾次。
沒有孩子,感情破裂,這是她的問題嗎?
更讓遲小迎難以接受的是,被她當做親媽伺候了二十多年的婆婆,也表示同意兒子和兒媳離婚。
甚至說出,本來你也配不上我兒子這樣的話。
遲小迎痛苦不已,堅決不肯離婚。
直到徐曼曼出現(xiàn)在她面前。
不像遲小迎做了二十多年家庭婦女,又要照顧病人又要應付生活,徐曼曼的臉上并沒有留下太多歲月的痕跡。
她看上去依舊是漂亮的,一身長風衣下露出穿著精致皮靴的小腿,頭發(fā)挽起,顯出幾分高雅貴氣。
遲小迎和她站在一起,就像是地上的泥巴。
“清泉哥愛的一直是我。要不是你爸爸挾恩以報,霍爸爸又怎么會一定要讓你們結婚?”
“遲小迎,是你拆散了我和清泉哥,是你欠我們的?,F(xiàn)在霍爸爸過世了,你已經占有了清泉哥半輩子?,F(xiàn)在,該把他還給我了。”
一聲一句的指責,讓遲小迎想要捂住耳朵。
她痛苦不已,沖出了家門。
隨著刺耳的剎車聲,遲小迎只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意識模糊中,她看到了汽車司機下車后驚慌失措的臉。
那是個高中生模樣的孩子。
那張臉,竟然與霍清泉有著七八分相似!
她看到徐曼曼和霍清泉都追了出來,那個孩子喊他們爸爸媽媽,驚恐地說我撞死人了。
那孩子,是霍清泉和徐曼曼的!
遲小迎眼前發(fā)黑,氣與怒之下,噴出一口鮮血,失去了意識。
她再睜開眼,看著日歷牌上面鮮紅的“1983年8月16日”,又驚又喜。
她回到自己推掉脫崗進修機會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