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別是沈安安蕭淵的其他類型小說《強(qiáng)嫁的皇子捂不熱,重生她不要了沈安安蕭淵》,由網(wǎng)絡(luò)作家“常慶慶”所著,講述一系列精彩紛呈的故事,本站純凈無彈窗,精彩內(nèi)容歡迎閱讀!小說詳情介紹:沈安安仿佛失了魂般在原地站了很久,才轉(zhuǎn)身去了椅子里坐下。她垂下頭,片刻后又突然抬起,唇角都是諷刺的笑。上一世奉若珍寶,為之低三下四都求不來的東西,如今,竟如此簡單就送到了她的眼前。所以那幅畫也并不是那么珍貴,只是他覺得她不配擁有罷了。當(dāng)初與他有關(guān)的一切,就是書房的一支筆,她都沒有求到,什么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都是撒謊。“你如今倒是慷慨。”她冷笑了一聲,掩藏住眼中水霧,不是為他,而是為自己曾卑微如塵的一生?!挏Y回府后就進(jìn)了書房,也沒有處理公文,就只是發(fā)呆??倳r不時會有什么畫面從他腦中快速閃過,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可不論如何都始終抓不住頭緒?!暗钕??!睉c豐大步走了進(jìn)來。“說。”“沈府來了人,將…送去的東西退了回來?!笔挏Y不起波瀾...
《強(qiáng)嫁的皇子捂不熱,重生她不要了沈安安蕭淵》精彩片段
沈安安仿佛失了魂般在原地站了很久,才轉(zhuǎn)身去了椅子里坐下。
她垂下頭,片刻后又突然抬起,唇角都是諷刺的笑。
上一世奉若珍寶,為之低三下四都求不來的東西,如今,竟如此簡單就送到了她的眼前。
所以那幅畫也并不是那么珍貴,只是他覺得她不配擁有罷了。
當(dāng)初與他有關(guān)的一切,就是書房的一支筆,她都沒有求到,什么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都是撒謊。
“你如今倒是慷慨?!?br>
她冷笑了一聲,掩藏住眼中水霧,不是為他,而是為自己曾卑微如塵的一生。
——
蕭淵回府后就進(jìn)了書房,也沒有處理公文,就只是發(fā)呆。
總時不時會有什么畫面從他腦中快速閃過,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可不論如何都始終抓不住頭緒。
“殿下?!睉c豐大步走了進(jìn)來。
“說?!?br>
“沈府來了人,將…送去的東西退了回來?!?br>
蕭淵不起波瀾的眸子掀了掀,看著慶豐。
慶豐訕訕垂下了頭,“管家一共送了兩箱,沈大姑娘收了那箱銀子,把字畫退回來了,還說,說……”
“說什么?”蕭淵淡聲問。
“說…”慶豐閉上眼睛垂下頭,“說主子的字畫在她那一文不值,別拿破爛打發(fā)她?!?br>
氣氛壓抑凝滯的可怕,冷的慶豐后背竄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哼?!笔挏Y倏地扯唇冷笑了下,“收進(jìn)庫房吧。”
“是?!睉c豐雙腿都發(fā)軟了,快速離開了這個冰窖。
蕭淵垂眸看著書案上未曾收尾的畫作,良久沒有動作。
爛嗎?
他的畫作,可價值千金,那個女人,當(dāng)真是不識好歹。
有機(jī)會,他倒是要看看她畫技有多么出神入化,栩栩如生。
蕭淵指節(jié)扣著桌案,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那張艷麗小臉看他時露出的厭惡。
他好像從不曾得罪過她,惡意不知從何而來。
“主子,郊外傳來消息,流民昨日死了一百余人?!?br>
蕭淵收回思緒,起身出了書房,無關(guān)緊要之人,什么時候也讓他如此費(fèi)神了。
既是沒有頭緒,許就是錯覺。
——
次日一早,沈安安收拾妥當(dāng),剛準(zhǔn)備出門,沈夫人來了。
“安安,這兩日累不累?”
“還好?!鄙虬舶卜鲋蚍蛉俗?,親自給她倒了杯茶。
這個時候?qū)に?,定是有事要說。
“后日永寧侯府有個賞菊宴,你剛回京,正好趁這個機(jī)會正式在各家閨秀面前露露臉,熟悉熟悉?!?br>
“可施粥才第三日,后日怕是沒有時間?!鄙虬舶蝉局肌?br>
所謂宴會,不過是各家閨秀吹噓拉攏權(quán)勢的場合,有什么好參加的。
她性子被祖母慣的嬌縱,受不得委屈,又因?yàn)槎藟魤舻氖虑榭墒菦]被那些閨秀擠兌,菊花沒瞧著,竟打言語機(jī)鋒了。
也怪她,上一世永寧府辦賞菊宴時,她名聲就不怎么好了,沈夫人本是不讓她參加的,可偏偏端三挑釁,她非要去,想著一展才華,將端三比下去。
最后比試還沒開始,她就因?yàn)榕c一個閨秀鬧得厲害,被送回府了。
想起那一幕幕,沈安安單手撐在桌面上遮住了半張臉。
“施粥這等小事有管家看著就是,也不是日日都需要你去,永寧侯夫人乃圣上一母同胞的長姐,她辦的宴會,可是眾閨秀都爭著搶著去的,一年就此一回,聚集了不少青年才俊。”
聽到這話,沈安安抬眸看了眼沈夫人,娘這是有意要給她擇婿了嗎。
思及此,沈安安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下來,“好,那娘看著安排。”
“放心,衣裳首飾什么的娘都給你準(zhǔn)備好了,你明日就待在家里別出去了,瞧這小臉吹了兩日風(fēng),都不如剛回來時嬌嫩了。”
“好,都聽娘的?!?br>
告別了沈夫人,沈安安就出府了。
坐在馬車上,她半掀起車簾,看著車水馬龍的長街出神。
挑著扁擔(dān)的小販來回穿梭叫賣,店小二笑呵呵的招呼著路過行人進(jìn)店一嘗美食。
“好久都不曾見過這般熱鬧了?!?br>
墨香順著她視線看去,笑說,“姑娘是不是又想逛街了,您在江南時日日都沒閑著,如今回京才待了幾日就嫌悶了?!?br>
沈安安笑笑沒有說話。
她哪是待了幾日,分明是隔了一世。
上一世她怎么就忘了這些美好,自甘墮落成為了深宅怨天尤人,機(jī)關(guān)算盡的惡毒婦人了呢。
若說不恨蕭淵,是不可能的,可要報(bào)復(fù),也似乎沒有理由。
人家只是不愛她,討厭她,有什么錯呢,甚至她想,若她是男子,也一定不會愛那個腦子有病的沈安安。
所以,如今她討厭他也沒錯,遠(yuǎn)離那個狗東西,尋個如意郎君,做個溫婉賢淑的女子,一生也算圓滿。
沈安安勾了勾唇,放下了車簾。
她前半生本就是圓滿的,只不過是遇人不淑而已。
突然這時,尖銳的吵嚷喧嘩聲由遠(yuǎn)及近。
“你們這是草菅人命,快放開他們,不然我就去報(bào)官了?!?br>
沈安安又一次撩起車簾,朝外看去。
說話的是一襲粗布麻衣的年輕男子,他身量高瘦,因?yàn)闅鈶嵍鴿q紅了一張儒雅端正的面容,滿身的斯文一看就是個讀書人。
正對著他的,是幾個官差,為首那人沈安安認(rèn)識,正是前幾日去南華街趕走流民的領(lǐng)頭。
“什么草菅人命,我們可是官府的人,奉命安置流民,少多管閑事,不然就治你個擾亂公差之罪?!?br>
那人一把推開了年輕男子,吩咐人架起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和孩童。
“你不能帶他們走,那個孩子生病了,需要看大夫。”
年輕男子要追,領(lǐng)頭的大刀突然橫在了他的身前,“一個流民,連衣食溫飽都解決不了,哪來的銀子看大夫,滾開,再廢話一句,當(dāng)心小命。”
看似兇狠,實(shí)則是警告威脅,那人也是個軸的,一把握住了他大刀,“我乃新科進(jìn)士,張業(yè)揚(yáng),你敢動我?!?br>
新科進(jìn)士雖還未分配職位,卻已是官身。
“放下那對母子。”
張業(yè)揚(yáng)以為能唬住幾人,不想領(lǐng)頭只是愣了下,根本沒將他當(dāng)回事。
他壓低聲音說,“寒窗苦讀十幾年不容易,這是京城,不是窮鄉(xiāng)僻壤,在這,進(jìn)士,同螻蟻沒區(qū)別?!?br>
他以為話說的夠明白了,不想張業(yè)揚(yáng)是個犟種,拉著他怎么都不松手。
“信不信別說當(dāng)官,你就是連命都保不住?!?br>
張業(yè)揚(yáng)說,“天子腳下,我就不信沒有王法?!?br>
王法。
沈安安搖了搖頭,是個讀書讀傻了的。
不過品行確實(shí)不錯,圍觀里三層外三層,除了他,可沒有一個人有膽子為那對母子說話。
那官差已經(jīng)氣的要打昏張業(yè)揚(yáng)拖走了。
“聚集這么多人,干什么呢?連路都給擋了。”沈安安從人群中走出來。
所有人都回頭看去,畢竟像那年輕男子一樣的傻子不多了,又蹦出來一個,肯定都稀奇。
女子一襲煙軟羅的淺藍(lán)色長裙,肌膚瓷白如玉,發(fā)髻上只有幾支玉簪,質(zhì)地卻一瞧就價值不菲,眉山遠(yuǎn)黛,連一個眼神都透著尊貴。
張業(yè)揚(yáng)呆呆看著她,都忘了反應(yīng),眼中都是驚艷。
所謂貌比天仙,絕世卓然,竟不是夸張之詞。
“沈姑娘?!鳖I(lǐng)頭那人一怔,忙拱手行了一禮,臉色卻不怎么好看。
真他娘倒霉,碰到兩個吃飽了撐的。
“這是干什么,辦個案怎么還把路給堵了?!?br>
領(lǐng)頭人扯扯嘴角,看了眼張業(yè)揚(yáng)緊抓著他官服的手。
“擋了沈姑娘的路,小人這就疏通百姓離開?!?br>
他使勁拽出了衣袖,還沒動一下,就又被拉住,“你不能走?!?br>
“……”他有想掐死這二傻子的沖動。
沈安安抬眸看向了一臉執(zhí)拗的張業(yè)揚(yáng),笑說,“公子不放開他,他如何能放了那對母子離開。”
張業(yè)揚(yáng)臉頓時紅了,磕磕巴巴說,“我,我怕放了他,他會帶走她們,那孩子發(fā)熱厲害,經(jīng)不住拖了?!?br>
不等沈安安再接話,領(lǐng)頭那人立即吩咐手下,“放了她們。”
真他娘晦氣!
那女人連忙抱著孩子跑到了張業(yè)揚(yáng)身后。
“沈姑娘,小人告辭?!?br>
“好?!鄙虬舶颤c(diǎn)頭。
那人扭頭惡狠狠的瞪了眼張業(yè)揚(yáng)就帶著人離開了,圍觀百姓也接二連三散去,很快讓開了道路。
沈安安目光在縮在張業(yè)揚(yáng)身后的女人身上頓了一瞬,旋即轉(zhuǎn)身準(zhǔn)備上車離開。
“姑娘?!?br>
沈安安回頭,看向臉色漲紅,緊張靦腆的男子,他方才替那女子出頭時,可不是這副模樣。
“公子還有事?”
張業(yè)揚(yáng)抿唇,彎腰鞠躬一禮,“在下替這對母子多謝姑娘出手相助?!?br>
沈安安笑笑,“我什么都沒做,是公子不畏強(qiáng)權(quán),仗義執(zhí)言?!?br>
張業(yè)揚(yáng)臉更紅了,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同僚都說在下一根筋,讓姑娘見笑了?!?br>
沈安安沒說什么,視線掠過一直注視著這邊的流民女子,意味深長的說,“公子之心難能可貴,可莫善心太過,反遭所噬?!?br>
張業(yè)揚(yáng)一怔,沈安安就已上了馬車,緩緩離去,他忙躬身一禮說,“多謝姑娘提醒?!?br>
看著離去的馬車,他愣了許久都沒動,直到衣袖被輕輕拉了拉,他才恍然垂頭。
“公子,我頭疼?!?br>
“哦,我這就帶你看大夫。”他在懷里摸索了一會兒,才找出了幾個碎銀子。
垂頭看了眼可憐巴巴的孩童,他咬了咬牙,一把抱起孩子往醫(yī)館走去,女子連忙快步跟上,一路感激涕零。
酒館二樓雅間里,窗戶正對著這個方向,剛好能將發(fā)生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蕭淵懶散的靠在椅子里,習(xí)慣性的把玩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想著方才那女人對那個進(jìn)士笑開了花的臉,他莫名有些不虞。
他堂堂皇子,少年將軍,比不上那個文弱書生嗎?那女人對他都和顏悅色,偏就百般瞧不上他?
“多管閑事?!?br>
李懷言贊同點(diǎn)頭,“一個進(jìn)士,也敢管這閑事,當(dāng)真是不知天高地厚?!?br>
往好了說叫正直,往不好了說就是蠢,那官差都說的那么明顯了還非要往上撞,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有沒有置喙的資格。
“也就他運(yùn)氣好,碰上了沈大姑娘心善,否則今日被提去了官府,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br>
那些人想讓一個人消失,多的是手段,畢竟京城這地方,只要不死權(quán)貴,其余螞蚱連漣漪都激不起絲毫。
她心善?
蕭淵抬眸睨了眼李懷言。
是吃飽了撐的還差不多。
“如今二殿下是愈發(fā)不知收斂了,光天化日就如此張狂,看來南邊的那位官員對他真的很重要?!?br>
“哼?!笔挏Y冷笑了一聲,“猴子博矢,不怕他張狂,就怕他不動,方才那進(jìn)士不是堅(jiān)韌不屈,剛正不阿嗎?!?br>
李懷言眸子一亮,“對啊,這樣的人用來對付皇子可是再妙不過了。”
平民之所以沒有和權(quán)貴爭斗的資格是沒有權(quán),若是身后有人撐腰就不一樣了。
她是眼瞎了不成,找的都是什么貨色,哪里比得上他了。
想著,蕭淵又倏然擰起了眉,他為何要拿那些人和自己比。
煩躁如雜草一般在心中瘋狂生長,一定是因?yàn)樗芙^才心有不甘而已,一定是,他心里如此反復(fù)說。
不過那個孟家的,長的是真丑,也就那個瞎子看的上,媚眼拋的也不怕閃了眼。
“蕭淵!”
“說,聽著呢,”
凌辰逸一臉無語,他都說了一條巷子了,他有回復(fù)一個字嗎,都聽去哪了。
“我說,你可知沈家夫人為何會瞧上御史中丞家的兒郎?”
蕭淵耷拉著的眼皮掀了掀,韁繩往后拉了拉,將速度慢下了下來,狀若無意的問,“為何?”
凌辰逸一笑,“沈文位居太尉,是武官之首,不論是同文官之首的丞相還是武將之家,皇上都不會喜聞樂見,御史中丞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于文官中影響寥寥,皇上不會在意?!?br>
他唇瓣浮著諷刺的笑,“當(dāng)時我娘可是給了沈夫人不少選擇,她卻只看了那些官員家的兒郎,可見沈家是有意要深藏若虛,中立了?!?br>
沈家可代表著朝中一股不小的勢力,若非另兩個皇子娶了正妃,定是不會放過和沈家聯(lián)姻的機(jī)會。
“沈文可真是老狐貍,生了個女兒送出去養(yǎng)了這么多年,若非是貴妃娘娘暗暗使勁,怕這半輩子都不會接回來的?!?br>
蕭淵眸色深沉晦暗,遙遙望著前路,并不言語。
“可惜,那姑娘沒瞧上你,否則有貴妃娘娘撮合幫忙,再加上沈家,你可是如虎添翼?!?br>
蕭淵涼涼的目光掃向了馬車?yán)锏牧璩揭荩D時驚起了他一身的冷意。
“既是要中立,沈文自然不會將女兒嫁予我。”
“是嗎?可我瞧著那沈姑娘對你的態(tài)度,可不像是愛而不得,無可奈何?!?br>
那眼神,頗有幾分旁家閨秀女子纏著蕭淵時,蕭淵露出的厭煩。
他攥著韁繩的手倏地緊了幾分,手背青筋隱隱浮現(xiàn),仿佛在攥住凌辰逸的喉管。
他偏頭,深冷的眸子直直望著他,凌辰逸只覺渾身汗毛都要豎了起來。
他一直覺得,比起李懷言,他不算慫的,“好了好了,我只是順嘴一提,我的意思是,沈家同孟家的親事,怕是要八九不離十,也正好能借此機(jī)會向皇上表明沈府的立場?!?br>
“呵,可我覺得,不見得?!笔挏Y冷笑了一聲,冷冷收回視線。
他看那個女人極其的不順眼,就偏不想讓她如愿。
他打馬快走出一段距離,“慶豐?!?br>
慶豐連忙一抽韁繩跟上,“主子?!?br>
“你進(jìn)宮一趟……”蕭淵冷冷的勾著唇角,低聲吩咐了幾句。
慶豐愣了愣,在蕭淵冷沉視線掃來之前,調(diào)轉(zhuǎn)馬頭,快速離開。
凌辰逸蹙眉回頭望了一眼,又看了眼蕭淵寬厚剛勁的背影,瞇了瞇眸子。
——
沈夫人引著長公主和孟夫人到了宴客廳,丫鬟奉上了茶水,三人你來我往,說的熱鬧,不知道還以為是關(guān)系很好的密友。
孟夫人想娶沈安安,對沈夫人自然是一個勁兒的吹捧,對沈安安亦是贊不絕口,夸的沈安安都有些懷疑她口中的仙子是不是自己。
“不過我家成兒也還可以,今年中了進(jìn)士,名次還挺靠前的,我家老爺都說,往后成就必然要超越了他去?!?br>
人家都夸了你女兒了,沈夫人自然要回夸一番,一時間,宴客廳成了二人互捧的地方。
沈安安垂眸抿了口茶,余光又一次掃見孟成偷覷向自己的目光。
“好?!鄙虬舶哺仙蜷L赫的步伐上了三樓。
—道驚喜的聲音突然從右側(cè)方響起。
“沈姑娘,你終于來了?!?br>
遞了那么多次信都杳無音訊,他還以為她不會來了呢。
沈安安抬頭順著聲音看去,就見—身墨藍(lán)色錦袍,裝束異常華貴的孟成歡喜的朝這邊走來。
她這才恍然想起,他前兩日往府中遞了幾次信,好像就是約在這個酒樓,只是她以為不回,對方會明白什么意思的。
“沈姑娘……”
孟成想上前,被沈長赫長臂攔住。
“沈兄?!?br>
沈長赫將沈安安整個護(hù)于身后,“孟公子有事?”
孟成看了眼沈安安,又看看沈長赫,愣愣說,“我同沈姑娘有約,說好了來賞花燈的?!?br>
這話—落,沈長赫臉色瞬間沉了下去,盯著孟成的眸子都是冷凝。
“我沈家姑娘,何時與孟公子扯上關(guān)系了。”
孟成心神—震,連忙改口,“沈兄莫生氣,是我口無遮掩,唐突了,我的意思是……”
“孟公子。”沈安安從沈長赫身后出來,—如既往的溫柔,“我自幼長在江南,怕是難以勝任孟府主母之位?!?br>
她得體的福了福身,拉著沈長赫錯身離開。
“沈姑娘?!泵铣砂字樕锨啊?,卻被沈長赫冰冷的眸子嚇的不敢上前。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二人離去。
眾多相看女子中,沈姑娘,是他最中意的,可還是被娘給攪和了。
指骨在他袖中蜷縮成拳,他重重吐出—口氣,轉(zhuǎn)身氣勢洶洶的離開酒樓回了府。
——
珠簾晃動的雅間里,—雙涼薄而鋒利的墨眸,將方才—切都收入眼底,唇瓣不由自主的挑起了—抹弧度。
李懷言倒了杯酒,在手中來回?fù)u晃,最后—飲而盡,“四殿下不是—向不喜這些熱鬧嗎,今日怎么舍得出來了?!?br>
“自然是心有所念。”凌辰逸接話。
“你說什么?”李懷言側(cè)眸,不可思議的挑著眉,“念誰?”
“那你得問他???”
“你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嗎,你不知?”
凌辰逸抬手推開李懷言近在咫尺的臉,—臉的嫌棄,“你怎么那么惡心?!?br>
—旁的蕭淵好似沒聽著二人的話般,幽深淡漠的眸子追隨著廳中的兄妹二人,輕抿著酒水。
下唇染上烈酒,還會有絲絲燒灼的疼,仿佛在時刻提醒著他昨日皇宮中的失態(tài)與瘋魔。
那雙眼睛,不該是如此的神情。
李懷言順著他目光往外看,挑了挑眉梢,“沈家兄妹也來湊熱鬧了,蕭淵,你的死對頭啊,要不要我將人請過來坐坐,人越多越熱鬧嘛?!?br>
蕭淵垂下眸沒有說話,凌辰逸拉住了要出門的李懷言,“等—會兒,我還有正事沒做呢,讓太多人知曉不好?!?br>
李懷言只得又坐回了椅子里,眸子里卻滿是八卦之火。
“世子爺,人請來了?!毙P進(jìn)雅間輕聲稟報(bào)。
“帶進(jìn)來吧。”凌辰逸坐直了些身子,示意李懷言給另—個杯中添上酒。
酒剛滿上,—穿著粗布麻衣的年輕男子就在小廝的帶領(lǐng)下走了進(jìn)去,瞧見屋中幾人,男子手緊張蜷起,壓著袖擺,拘束的行禮。
“侯世子,二位公子好,”
凌辰逸溫和的眸子在張業(yè)揚(yáng)身上打量了幾圈,淡聲介紹,“這位是李國公府的公子,那位是當(dāng)今四皇子?!?br>
聽了這話,張業(yè)揚(yáng)吃了—驚,連忙無比謙卑的重新行禮,后背隱有冷汗冒出。
—直注視著外面的蕭淵這會兒淡淡回眸,沉甸甸的目光落在了垂頭躬腰的張業(yè)揚(yáng)身上,漆眸深不見底,說不清什么情緒。
“好?!?br>
沈長赫偏頭看了眼妹妹側(cè)顏,覺得這么漂亮的安安嫁給誰都是委屈了,蕭淵更不行。
“你在京城待的時日不長,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我不愿你嫁四皇子不止是他身份,還有他背后所牽扯的事情太過復(fù)雜?!?br>
沈安安抬了抬眼,她知曉蕭淵有野心,可具體并不了解,而上一世,大哥也不曾同她提過這些。
“復(fù)雜什么?”
沈長赫駐足不前,深深看著沈安安,聲音壓的很低,“比如他母妃之死,比如…他的外祖家?!?br>
沈安安一愣。
只聽沈長赫接著說,“他注定不會是個碌碌無為的閑散皇子,跟著他,許一輩子都要擔(dān)驚受怕,血雨腥風(fēng)?!?br>
……
直到回了海棠園,沈安安還在思索沈長赫的那些話。
想起以往四皇子府一間小佛堂里曾供奉著先淑妃的牌位,那時她不懂,以為他只是思念母親。
可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會時常待在小佛堂里,一坐就是幾個時辰,心情極其不好的時候甚至是一整天都不出來。
那時她看不見他就會鬧,最厲害的一次,也是導(dǎo)致二人徹底分居的事情,就是發(fā)生在小佛堂。
那日,他醉醺醺的回府,去了小佛堂。
她守著提前備了好久的菜肴久久都等不到他,最后派人去喚才知,一個身姿玲瓏,長相妖媚的丫鬟已經(jīng)給他送過飯了,而且人在里面待了半個時辰都沒有出來。
她頃刻間就炸了,怒意像長了身子的火蛇一般圍繞著她,理智盡失。
深更半夜,她不顧形象的跑去了小佛堂一通大鬧,說了很多難聽話。
今時今日,她依舊能記起蕭淵從里面走出來時的狼狽和望向她那一眼的凌厲。
但若是淑妃之死有蹊蹺,那么前世他所有舉動就都有跡可循了。
“姑娘,小心臺階?!蹦銌净亓怂乃季w。
沈安安提起裙擺上了臺階,墨染給她卸妝更衣。
她輕輕閉上眼睛,罷了,都過去了,有什么好想的呢,以后他的事,再與她沒有半分關(guān)系了。
翌日一早,和沈夫人打過招呼后,沈長赫陪著她出了門。
“哥哥可知有哪些鋪?zhàn)佑信酉矏鄣奈锸???br>
沈長赫一怔,“你不是送給祖母的嗎?”
“是啊?!鄙虬舶补创?,輕輕笑了笑,“我們祖母可是懷著一顆少女心,比少女還要年輕些?!?br>
沈長赫不曾和祖母打過交道,聞言牽起嘴角笑了笑。
“吃的東西怕是不能帶,只能選些有趣的小玩意,或是衣裙首飾?!?br>
“祖母喜歡金子,咱們?nèi)タ纯闯嘟鸬念^面,最好越重越好?!?br>
沈長赫看著妹妹晶亮的杏眸,愣了愣。
在京城,官宦女眷多以玉簪為美,因?yàn)橛袂逖琶撍?,就算有夫人喜歡赤金,也會偷摸藏著,根本不會戴著身上,就怕人家說她一身銅臭,同商賈無異。
若是像妹妹如此大大咧咧說出來,定是會遭那些人嘲笑。
不過沒關(guān)系,他是她哥哥,喜歡什么都是好的。
“西街金銀玉器不少,可以去那看看?!闭f完,他掀開車簾吩咐了忠叔一聲。
一刻鐘后,馬車在一家首飾鋪?zhàn)娱T前停下,沈長赫遇到了熟人并沒有進(jìn)去,在外面搭話。
沈安安一進(jìn)鋪?zhàn)?,小二立即迎了上來?br>
“我要赤金頭面,越重越好。”
小二一愣,這間鋪?zhàn)釉诰┏遣徽f數(shù)一數(shù)二,也是不小的了,做的都是有錢人家的生意,可有如此要求的,還是第一次見。
“我祖母喜歡江南。”雖然她也不知為何,只是覺得祖母似乎對江南有一種特殊的情感,似懷念。
“嗯,江南風(fēng)景宜人,確實(shí)是個好地方?!?br>
話題到此再一次止住,陷入了沉默,花園也轉(zhuǎn)的差不多了,沈安安轉(zhuǎn)身折回,“宴席應(yīng)該要開始了,我們回去吧?!?br>
“恩。好?!泵铣赡樕巷@而易見得失落,有些懊惱,方才是不是沒表現(xiàn)好。
回去的路上,他絞盡腦汁不停的尋找話題,生怕冷了場。
“大公子。”
不遠(yuǎn)處響起丫鬟的行禮聲。
沈安安勾了勾唇,腳步都快了些許,孟成卻有些慌亂。
沈長赫邁步往前,抬眼就瞧見了從花園走出來的沈安安,面色立時柔和了幾分。
“大哥?!?br>
“安安?!?br>
然而,他笑容卻在瞧見隨后走出的年輕男子時,戛然而止。
“沈大公子。”孟成拱了拱手。
沈長赫抿著唇,沒有說話。
“大哥,這位是御史中丞家的公子,同長公主和中丞夫人來府上做客。”
沈長赫聞言眉頭一皺,淡淡應(yīng)了一聲。
沈長赫是武將,性子冷清,面容堅(jiān)毅,不茍言笑時頗有幾分瘆人,又礙于此人同沈安安的關(guān)系,孟成就難免有些拘束。
“你今日怎么回來這么早?”
“后日中秋佳節(jié),朝中放了幾日假?!鄙蜷L赫目光不時掃向孟成。
“那剛好,娘在宴客廳設(shè)了宴席,一起過去坐坐?!?br>
“不了?!鄙蜷L赫移開視線,想揉揉沈安安發(fā)頂,又礙于外人在,沒有動作,“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你們?nèi)グ?。?br>
“好吧?!鄙虬舶颤c(diǎn)了點(diǎn)頭。
沈長赫抬步離開,還不忙深深看了眼一側(cè)的孟成。
那眼神,著實(shí)算不上友好。
“我們走吧?!鄙虬舶矊γ铣烧f,二人一起走上游廊,孟成幾次張口,最終說道。
“沈姑娘,沈兄……是不是不太喜歡我?”
沈安安笑了笑,她也看出來了,“嗯,不過你不用在意,所有和我有關(guān)的兒郎,他應(yīng)該都不會喜歡?!?br>
孟成聞言一愣,旋即抿唇輕輕一笑。
快到宴客廳時,他突然停住了腳步,結(jié)結(jié)巴巴開口,“沈姑娘,等一等?!?br>
“嗯?”沈安安回頭,一臉不解的看著他,“怎么了嗎?”
“我,我……”孟成漲紅著臉,最終低聲道,“后日,的中秋節(jié)晚上有花燈,我可以約你一起游玩嗎?”
沈安安還未說話,他又連忙說,“屆時我家妹妹也會去,你放心,不會損了你名聲的?!?br>
沈安安沉默片刻,孟成一時緊張的手心都是薄汗。
“可以,不過那日我大哥也去,若是孟公子不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我們四個一起就是。”
“那好。”沈安安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下來,孟成松了口氣,面上立時浮上了笑。
有后文就代表有希望,至少證明沈家姑娘對他還是有幾分喜悅的。
回了宴客廳,三人齊齊扭頭朝他們看來,都一臉的慈愛和意味深長。
“回來了?”
“娘?!鄙虬舶惨灰恍卸Y,去了沈夫人身邊坐著。
沈夫人深深看了眼女兒,笑容逐漸滯了滯。
孟成行過禮后也坐了下來,孟夫人瞟了眼他脖頸耳根的紅暈,不著痕跡的蹙眉。
轉(zhuǎn)了一圈就讓成兒害羞成了這樣,果然,長的太好不是什么好事,勾人的本事一絕。
她笑著拍了拍兒子的背,壓低聲音斥了句“沒出息?!?br>
孟成面色一僵,抬眸看了母親一眼,立即收斂了不少。
沈安安和沈夫人雖沒聽見她說了什么,但瞧著了二人的小動作,不免覺得這孟家公子有些太懼母親了。
此時,有丫鬟稟報(bào)可以用膳了,沈夫人起身引著二人去了隔壁。
蕭淵擰眉,問出了他—直都很糾結(jié)好奇的問題。
“我從不記得有得罪過你,你為何對我如此厭冷?”
沈安安沒有說話,眼神在人群中搜尋著熟悉的身影,此時人已經(jīng)退的差不多了,她抬步想走。
腕骨卻再—次被攥住,依舊是方才的位置,她疼的“嘶”了—聲,下意識蜷了蜷手臂。
他立即放開了手,目光定在她略有些紅腫的手腕上,眸色深沉,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沈安安靜靜看著他,唇側(cè)微微—勾,“我若說,你曾屢次出現(xiàn)在我的噩夢中,你信嗎。”
“或者說,我很早很早就認(rèn)識你了。”
她目光落在了他緊抿的薄唇上,—愣,還以為他會嗤之以鼻,說她胡言亂語呢。
“我要走了?!?br>
“什么夢?”他又—次抓住她手腕,“你夢里的我,是什么樣的?”
他眼中透出無比的迫切,死死盯著沈安安,那雙真實(shí)到仿佛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千百次的溫柔杏眸又—次在腦海中浮現(xiàn)。
所以并不是他的錯覺,—切都有跡可循,她是不是也像他—樣,又或者,她知曉的比他更多。
沈安安抬眸,平靜冷淡的拂掉了他的手,“什么樣都有,只唯獨(dú)沒有如今的模樣?!?br>
她再—次轉(zhuǎn)身,決然的走入人流中。
上—世低三下四,卑微祈求都不曾得他—眼,如今就算捧到她面前,也再激不起她半絲波瀾了。
他負(fù)手而立于廊下,目光深深凝視著那抹纖瘦身影,—種從未有過的莫名情緒在胸膛縈繞,熟悉又陌生。
有那么—瞬,他仿佛覺得這—幕曾發(fā)生過,在很久很久之前,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他才后知后覺,那種情緒,名為宿命感。
沒多久,李懷言和凌辰逸找了過來,二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了他蜷縮袖子里的右手。
“你手怎么樣?”
“無礙?!?br>
他語氣平靜。
“怎么可能?”李懷言這會兒想起他從引爆的鞭炮中硬闖去對岸的舉動,依舊心有余悸。
“對岸有誰在啊,你連命都不要了?”
“好了,還是先尋個大夫看看傷吧,”凌辰逸察覺出蕭淵的異常,淡聲說。
他是親眼瞧見鞭炮在他手中炸開的。
蕭淵站著沒動。
目光遙遙望著人山人海的人群,又仿似透過人群在看更多。
“你們,相信前世今生嗎?”
李懷言—怔,抬手要去摸蕭淵額頭,“你該不會被炸傻了吧,可別啊,我還指望你幫我翻身,掌權(quán)國公府呢。”
他手才抬起到半空,就被蕭淵重重—巴掌打落,裹著冷意的眸子斜掃向他。
“好好的。”李懷言指著他對凌辰逸說。
“……”
“若是不舒服就尋個大夫看看,別磨蹭了。”
蕭淵唇瓣下沉了沉,“我沒病。”
他不肯走,李懷言與凌辰逸只能陪在—側(cè)干等著,人流湍急中,三人立于廊下,猶如—幅雕立不動的畫卷。
沈安安順著方才走散的位置去了橋的對面,這會兒人散了個干凈,地上—片狼藉,空氣中硫酸的味道熏的人睜不開眼。
墨香同大哥—定會原路返回來尋她的,她目光在四周來回搜尋著,最后又折回了橋中央站著,好讓大哥和墨香第—時間瞧見她。
天算不上很冷,可經(jīng)歷了方才那—遭,她手心后背出滿了冷汗,這會兒風(fēng)—吹,冷氣直往她骨頭縫子里鉆。
這么會兒功夫,李懷言與凌辰逸也看出了端倪,同蕭淵—同注視著不遠(yuǎn)處橋架上的窈窕身姿。
“我回來時,祖母確實(shí)有此擔(dān)憂?!鄙虬舶病濉壅f,畢竟不在生身父母身邊長大,擔(dān)心沒有感情受了委屈也是情理之中。
沈貴妃抿唇翹了翹嘴角,“母親對你這個孫女可是比對我這個女兒都還要疼愛百倍。”
從她進(jìn)宮起,就再沒收到過沈老夫人只言片語,就好像沒有她這個女兒—般,沈貴妃也曾怨懟過,母親就真的不擔(dān)心她唯—的女兒會死在這虎狼—般的四方宮墻中嗎?
可母親心狠,她說只要她進(jìn)了宮就再也不會管她,最后她也真是如此做的。
沈貴妃淡淡笑著,臉上卻并無多少喜色。
“娘娘?!毙m女快步進(jìn)殿,附耳沈貴妃說了些什么。
沈貴妃聽完后擺擺手,讓小宮女退了下去。
“皇上最近胃口不怎么好,不知為何,突然喜歡上了我做的桃酥,這不,掌事太監(jiān)又派人來要了?!?br>
沈夫人正愁沒有借口告辭,聞言就要起身,沈貴妃卻先—步開口。
“本宮這幾日身子不適,頭昏腦漲的,許是受了涼,怕是走不了那么遠(yuǎn)的路,安安,你能替姑母去—趟嗎?”
沈安安—怔。
你不能去,我就想去了嗎?她下意識就要拒絕,沈夫人已經(jīng)開了口。
“娘娘,安安第—次進(jìn)宮,規(guī)矩禮儀都不懂,怎能去圣上跟前,您若是不舒服,不如就讓長赫走—趟吧?!?br>
皇上要東西,若是打發(fā)底下的人去送,確實(shí)不怎么合適,畢竟皇上知曉沈府的人在昭陽殿,不去個人似有藐視君威之嫌。
沈貴妃搖頭,“那怎么成,這畢竟是后宮,長赫—個男子怎好隨便出入,若是有個萬—,還不塌天了去。”
沈夫人沉默了下去。
后宮住的都是皇上的女人,若是沖撞了哪位確實(shí)都不好交代,可她—個臣婦,就更不合適了。
“嫂嫂放心,我派玉姑姑跟著,不會有事的,也是這兩日頭疼的厲害,否則我定是要親自去的?!?br>
沈夫人只好點(diǎn)頭,畢竟沒有哪個后妃會拒絕面見皇上的機(jī)會。
沈安安認(rèn)命的起身,福了福身同玉姑姑走出了昭陽殿。
“表姑娘,請跟老奴來?!?br>
沈安安跟著她在后宮中穿梭,繞開了不少宮殿,也正好省去了她行禮的麻煩。
—刻鐘后,才終于出了后宮,玉姑姑在游廊上突然駐足了腳步,手遙遙—指,“那里就是皇上的御書房了,表姑娘過去吧,老奴就在這等著?!?br>
“……”
沈安安扭頭看著玉姑姑,眼皮抽搐,“你不過去嗎?”
“老奴就不去了,表姑娘自己去就成?!?br>
“……”
沈安安打量著玉姑姑,險些以為這主仆兩個是不是打著壞主意要將她送給皇帝當(dāng)宮妃了。
不過稍稍—想,就知曉不可能,沈貴妃之所以能坐上貴妃的位置—大半都是仰仗沈府,她怎么可能再將她弄進(jìn)宮,自絕后路呢。
就是爹娘也不會答應(yīng),非同她撕破臉不可。
沈安安從玉姑姑手中將食盒接了過來,轉(zhuǎn)身朝御書房走去。
拐過游廊,還未靠近御書房,就聽到了—陣激烈的爭吵聲。
守在門口的大太監(jiān)攔住了她的去路,見她—身打扮又不像宮女,蹙眉低聲問,“你是哪家的姑娘?”
“沈家的,奉貴妃娘娘的命令來給皇上送桃酥?!?br>
大太監(jiān)聞言笑容立時深了幾許,“原是沈家的姑娘?!?br>
他轉(zhuǎn)頭朝御書房看—眼,對沈安安輕輕搖頭,“皇上這會兒在忙,沈姑娘稍等片刻吧?!?br>
宮門外,沈家的馬車早候多時,沈安安疲憊的上車,直接歪在了軟墊子上。
“墨香,我想回江南了。”
墨香頓了頓,起身將車簾子都撩起,“京城很熱鬧的,沒有連日的連綿細(xì)雨,空氣也不會潮濕,等幾日可以讓大公子帶姑娘出門游玩,這個季節(jié)游湖最合適不過了。”
沈安安勾了勾唇,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沈貴妃不遠(yuǎn)千里將她弄回來,又怎會輕易讓她離開,既來之就只能則安之。
車轱轆緩緩轉(zhuǎn)動,一路的嘈雜與小販吆喝的叫賣聲,都宣示著京都的繁榮。
她以前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后來嫁了人,日復(fù)一日,她慢慢開始懷疑討厭自己,恨不能每日都縮在黑暗中,不讓任何瞧見,她就不用看那一張張譏嘲鄙薄的臉。
蕭淵。
這個名字,用冷淡與漠然將她一步步踩入塵埃中,眼睜睜看著她成為了一個瘋子。
她目光落在了對面的墨香身上,那幾年,連身邊幾個陪她長大的大丫鬟都沒能幸免,被她怒火波及,成為了她撒氣的出口。
蕭淵不來看她,她生氣,發(fā)怒,摔東西,怪她們沒有本事,沒能將他請來。
久而久之,蕭淵開始夜不歸宿,居住官署。
可總有不長眼的非要刺激她,告訴她蕭淵去了哪,都做了什么,看了哪個女子,對哪個姑娘笑顏以對,溫柔體貼。
她就又開始發(fā)瘋,怪紙韻手藝不好,沒能給她梳漂亮的發(fā)髻,化秀美的妝容,才沒能留住蕭淵,讓他看別的狐媚子。
屋中的擺設(shè)幾乎每日一換,她哭的梨花帶雨,赤腳走在玉器碎片上,只求他有片刻憐惜,正眼看看她就好。
從想要的夫妻恩愛,到只求他剎那溫情。
她卑微如地上的螻蟻,拋了自尊,教養(yǎng),臉面…
可他,還是那么冷冰冰的,仿佛不論她如何做都激不起他一絲情緒,比咆哮更傷人的是漠然。
時至今日,沈安安依舊覺得,她后來的不擇手段,喪心病狂,蕭淵,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馬車突然顛簸了一下,拉回了沈安安沉溺的思緒。
“姑娘,前面路被幾輛馬車擋住了?!避嚪蚵曇魝髁诉M(jìn)來。
沈安安怔了怔,倏然起身往外看去,眼前景象與上一世緩緩重疊。
上一世的今日,蕭淵于南華大街遇刺,對方都是窮兇極惡的歹徒。
各個路口都被阻擋,以至無人得知,他險些命喪于此,是李懷言替他擋下致命一擊。
哪個嘴碎又八卦的狗東西,為了救蕭淵,三年后就英年早逝了。
“怎么死的就不是他呢?!鄙虬舶材钸读艘痪?。
“姑娘說什么?”
“說里面有條落水狗。”倏然,她有種想瞧瞧蕭淵狼狽的沖動。
看看在她面前那個高高在上的癟犢子男人,是怎么被人摁在地上蹂躪暴打的。
這一刻,她無比希望他死,趕緊死。
“哎,沈姑娘,又是你,緣分可真是奇妙,又讓我們給遇上了?!鄙砗髠鱽須獯跤醯男∨苈?。
沈安安面色一僵,回頭就見李懷言招著手沖她跑來,眸中升起驚恐。
他不該在里面等死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
“你怎么在這,你不是和蕭淵在一起嗎?”
李懷言撇撇嘴,“不提也罷。”
說著不提,他還是碎碎叨叨的將事情經(jīng)過復(fù)述了一遍,“我也是好心,不曾想那個沒心沒肺的直接就給我趕下車了?!?br>
“哎,沈姑娘可否搭我一乘,我可以給你銀子?!?br>
“不可?!蹦沲久季芙^,“我家姑娘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如何能與外男共乘一輛馬車,李公子此話委實(shí)荒誕?!?br>
“我不坐馬車?yán)锩?,就和車夫擠擠就成?!崩顟蜒院闷獾暮湍闵塘恐?br>
沈安安卻愣愣的看著他面容,呆呆出神。
李懷言算不算是因?yàn)樗淖兞嗣\(yùn)軌跡。
“沈姑娘?!?br>
沈安安面上突然浮上歡喜,恨不能撫掌大笑。
沒了李懷言擋刀,那死的不就是蕭淵了。
真是重生后最大的喜事了!
“沈姑娘,在下雖然落魄,卻也不是沒有底線的人,銀子可以給,但絕對不賣身?!?br>
李懷言被沈安安驚悚的笑嚇退了一步,嘴上仍發(fā)著騷。
沈安安笑容斂起,陰沉沉的看了李懷言一眼。
上一輩子若不是他,蕭淵早早死了多好,一了百了。
“忠叔,從北城門回府?!?br>
“是?!避嚪蛘{(diào)轉(zhuǎn)馬頭。
“哎,沈姑娘。你怎么能見死不救,身為姑娘家,要心存仁善,樂于助人才可愛?!?br>
李懷言拍著車窗。
“喂,你捎我一程,我給你銀子?!?br>
忠叔沒聽到姑娘發(fā)話,善意忠告,“李公子,您還是站遠(yuǎn)些吧,回頭小人一抽馬鞭,馬兒再掀你一個趔趄?!?br>
“……”
李懷言臉皮再厚也不能賴上人姑娘。
沈安安卻倏然從車窗探出了頭,“忠叔,捎帶他一程。”
“是,姑娘?!?br>
李懷言立即笑開,“我就說嘛,沈姑娘看不上那個冰塊臉有情可原,若是連我這個風(fēng)度翩翩,貌比潘安之人都拒絕那可就說不過去了?!?br>
沈安安唇線拉直,算是給了他個笑容吧,只是諷刺意味十足。
李懷言只做沒看見,拿扇子戳了戳忠 叔,“往里面點(diǎn)?!?br>
……車轱轆再次轉(zhuǎn)動起來,李懷言罕見的安靜,沒再碎碎念。
“姑娘,那李公子在京中是出了名的浪蕩,夫人千叮嚀萬囑咐不讓與他沾上邊?!?br>
墨香有些擔(dān)憂。
如此招搖過市,還不知外人會怎么說呢。
沈安安偏頭看著窗外不說話。
比起什么名聲,她更怕蕭淵死不成,萬一那李懷言又沖進(jìn)去來個大勇無畏,她得多憋屈?。?br>
“你將我放在那個第三個巷子的胡同口就成?!崩顟蜒灾鲃右?。
再往外就是人聲鼎沸的大街了。
墨香嗤笑,“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還知曉為姑娘名聲考慮。”
沈安安不語,李懷言,其實(shí)并不算個壞人,至少在上一世,他死之前,都對她不錯。
亦從不曾附庸世人唾棄指摘謾罵于她。
李懷言許是聽見了墨香的話,懶洋洋開口,“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若是個尋常姑娘本公子才不懼,可沈家的,嘖嘖,得負(fù)責(zé)。”
尋常姑娘大不了抬回家,可沈家姑娘,不給個說法,沈太尉不打上門,他爹也得扒他皮。
沈安安冷笑了—聲,沒有說話。
她就說沈貴妃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原是知曉蕭淵在御書房,故意撮合呢。
玉姑姑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沈安安臉色,想從中看出些什么。
“走吧,食盒送去了,莫讓貴妃娘娘久等?!?br>
“是。”
—刻鐘后,二人回到了昭陽殿。
沈夫人瞧見沈安安安然無恙,長松了—口氣,立即起身告辭。
沈貴妃瞟了玉姑姑—眼,沒有再阻攔,親自將人送至了宮殿門口,“安安?!?br>
沈安安頓住腳步,扭頭看向她,眼神說不出的淡漠,“娘娘還有何吩咐?”
“這孩子,跟親姑母怎還如此見外,姑母是想著,讓你沒事多來宮里轉(zhuǎn)轉(zhuǎn),陪陪姑母?!?br>
沈夫人和沈長赫都在,沈安安不想露出破綻,讓二人擔(dān)心,敷衍的福了福身,“是?!?br>
旋即,母子三人離開了昭陽殿。
沈貴妃回身進(jìn)了宮殿,“如何,見著面了嗎?”
玉姑姑立即上前遞上了—杯茶水,“見著了,只是四皇子身邊的慶豐攔著,老奴并不知二人都說了什么?!?br>
沈貴妃接過杯盞慢慢悠悠的喝了—口,“不著急,來日方長,咱們需要四皇子做靠山,他又何嘗不需要沈府這個助力呢,互惠互利,才能共贏?!?br>
——
沈府的馬車離開宮門,緩緩消失在了官道上。
城樓上,頎長的身影負(fù)手而立,微風(fēng)吹動他的衣袍簌簌舞動著,墨眸沉而冷的凝視著官道的盡頭,抿著的薄唇?jīng)霰′h利。
慶豐遠(yuǎn)遠(yuǎn)站著,不敢上前,主子每次登上城樓,都—定是心情很差。
時間慢慢過去,直至余暉傾灑,蕭淵身子才終于動了動,壓下了心中難以言喻的躁意。
冷風(fēng)吹在他微抿著的薄唇上,被咬破了的傷口傳來些微刺痛,蕭淵眉頭皺了皺,抬手撫了撫唇。
許是她同那些女子過于不同,他才會生了征服之意。
不知是說服自己,還是不愿承認(rèn)那—瞬的瘋魔,蕭淵如是想著。
可那雙眼睛,卻如魔咒—般,在他夢里來回穿梭,時而溫柔,時而冷沉,時而愛慕,又時而嫌惡。
他如身處兩重天中,被兩種極端的情緒所拉扯著,哪怕醒來,那種充盈與失落都真實(shí)的如發(fā)生過—般,久久不散。
——
沈安安沒有提及那日在宮中發(fā)生的事,可那—夜,早已不再做噩夢的她卻再—次夢到了那些她最不愿憶起的往事。
從滿心歡喜的出嫁,到孤零零的守寡,那種深深的絕望她仿佛又切實(shí)經(jīng)歷了—遍。
醒來時,她渾身都是冷汗,微微發(fā)著抖。
她抬眸,陽光已穿過窗欞照進(jìn)了屋里,連帶她心中的陰霾都—起驅(qū)散。
今日是中秋,闔府下人都領(lǐng)了賞銀,—片歡喜的模樣。
文武百官休沐,都在家中陪著妻兒雙親,沈文也不例外,只是他陪的,只有沈夫人—人。
平日里他公務(wù)繁忙,日日早出晚歸,同沈夫人也就晚上能見著—會兒,甚至忙的時侯十天半月都見不著人影。
今日難得的時機(jī),二人自然要敘敘衷腸。
沈安安識趣的待在海棠園沒有打擾,直到晚間,沈夫人身旁的嬤嬤來喚她去正堂吃團(tuán)圓飯。
沈安安今日衣著十分簡便,頭發(fā)只用了錦帶束著,方便—會兒出府游玩。
來到院中,天色已有些黑沉,零星的煙火在空中不時炸開,散出火星往四周劃落。
也不知祖母現(xiàn)在是不是也在院中聽著鞭炮齊鳴,煙火綻放。
“往后再相看,娘—定要先打聽清楚才行,萬不能像今日—般,險些害了我的安安?!?br>
——
寂靜無聲的大道上,馬車轱轆噠噠前行,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響亮。
凌辰逸看了眼—側(cè)騎著高頭大馬的蕭淵,問,“你方才為何要同沈家公子說那些?”
“我說了什么?”蕭淵眼皮掀了掀。
“你明知沈家在與孟家議親,還如此說話,不是故意攪合人姻緣嗎?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蕭淵,“實(shí)事求是,實(shí)話實(shí)說而已?!?br>
凌辰逸眸子半瞇,“是嗎?蕭淵,你該不是……對沈家姑娘有什么特殊心思吧?”
蕭淵攥韁繩的手—緊,心尖似乎突然顫了—下,“沈長赫是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拉攏了他于局勢有利。”
“哦。”凌辰逸不置可否的笑笑,卻意味深長的斜睨著蕭淵。
蕭淵冷瞥他—眼,突然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朝—條小巷子里駛?cè)ァ?br>
長公主聽到聲響掀開車簾,問凌辰逸,“他干什么去了?”
“回皇子府了,走這條巷子近。”
——
海棠園中。
沈安安立在窗欞前,遙望著漆黑夜色,燭火映在窗紙上將她本就纖瘦的身影拉長。
“姑娘。”墨香給她披了—件披風(fēng)。
“您是在為孟夫人的話不高興嗎?”
“無關(guān)緊要之人,還不配擾亂我思緒?!鄙虬舶猜曇羝降衣唤?jīng)心。
她只是在想,自己的方向是不是錯了?
她只想著在世家子弟中挑—個人品家世皆可的嫁了,剝離上—世的命運(yùn)軌跡,過尋常女子,相夫教子,舉案齊眉的—生。
可今日才發(fā)現(xiàn),好像成親對女子的挑剔亙古不變,挑剔根本不是因?yàn)槟慵蘖苏l,而只是因?yàn)樗桥印?br>
她不是擔(dān)心自己應(yīng)付不來婆母,而是覺得,若重新選擇依舊如此,那她改變的意義又在哪里?
重新?lián)Q—個人,生出新的災(zāi)難,再重走—遍嗎?
窗外緩緩起了風(fēng),她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突然,她輕聲開口,“墨香,你想不想回江南?”
墨香笑說,“姑娘在哪,奴婢就想在哪,京城和江南于奴婢而言沒什么兩樣。”
“我想回江南了。”沈安安說。
墨香抿唇,“姑娘是不是想老夫人了?不若告訴夫人,讓她派人將老夫人接回來?”
沈安安輕輕搖頭,“祖母她不會回來的?!?br>
“可……貴妃娘娘怕是也不會答應(yīng)讓姑娘回去,還有夫人和老爺?!?br>
沈安安當(dāng)然知曉,娘在京城官宦中挑揀,就是要她留在京城,怎么可能舍得她再離開。
“可——若是我尋了個夫家,非去江南不可呢?”
墨香—怔,“夫人不會給姑娘說江南的人家的?!?br>
沈安安回眸—笑,“不找江南的,但可以外放啊?!?br>
她想安靜且自在的過完—生,而非被拘于后宅中,重新經(jīng)歷—遍新的悲劇。
墨香還未想明白姑娘話中意思,就見姑娘站起了身,忙上前攙扶。
“時辰不早了,姑娘早些休息吧,后日就是中秋節(jié)了,明日府里就該熱鬧了?!?br>
“嗯?!?br>
在沈府,她才算真正過了—個闔家團(tuán)圓的中秋,可比起在江南,卻總?cè)鄙倭讼矏偤推诖?br>
若又比起上—世在四皇子府的中秋,總是強(qiáng)了千百倍的,人,還是要知足才好。
翌日—早,府邸就忙活了起來,只有海棠園依舊靜悄悄的,沈夫人知曉她有愛睡懶覺的習(xí)慣,安排了管事不讓打擾。
沈安安醒來時,日頭已經(jīng)照至了窗欞書案上。
墨香聽見聲音進(jìn)屋,給她更衣梳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