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一想到那是許之薇的兒子,我就……正因為是許之薇的兒子,也是傅先生的親生骨肉,你想啊,你以后坐穩(wěn)了傅太太的位置,一方面教導(dǎo)睿睿恨死了許之薇,讓他們母子一輩子不能相認,另一方面,不是想怎么對待他都可以么?”
安欣瑜眉梢一挑,聽著童媽的寬慰總算是心里松了口氣。
許之薇給她找不痛快,她就找傅睿的不痛快!
安欣瑜追問:“當(dāng)年那件事你安排好了,睿睿這次受傷該不會查出什么吧?”
“放心吧,您和許之薇的血型一樣,除非是做親子鑒定,否則是不可能查出端倪的……”兩人說得興起,卻沒有留意到房間外的地面上有一道細長的影子在晃動,似是震驚,他搭在門把上的手緩緩收了回來,屏著氣,扭頭快步離開。
傅靳遠站在主治醫(yī)生的辦公室里。
他正在看睿睿頭部拍的片子,臨窗而立,修長的手指夾著根煙,徐徐點燃,煙霧繚繞中那張俊彥若隱若現(xiàn)。
突然,助理急慌慌推門而入:“傅先生!”
焦急的模樣,額頭甚至滲出細密的汗珠。
傅靳遠眉梢微蹙:“怎么回事?”
助理看了一眼主治醫(yī)生,主治醫(yī)生立刻識趣地離開了辦公室,辦公室內(nèi),助理將他剛剛在休息間門口聽到的那些話原封不動的告訴了傅靳遠。
傅靳遠手背青筋驟然爆起,太陽穴突突跳動著,幾乎快要爆開。
“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跟您快十年,絕對不敢說假話!”
助理低頭,表示衷心。
傅靳遠一時間腦子里嗡嗡的有些亂,猛然間,他想到了一年前的一幕,當(dāng)警局通知他來認尸的時候,他也聽到安欣瑜講電話,在說什么五十萬。
但他那會一心要處理許之薇的后事,再加上后面工作繁忙,她隨便給了個解釋說有老員工獅子大開口,說要是不給錢,那個員工便要曝光傅靳遠與許之薇、安欣瑜之間的丑聞。
安欣瑜迫于無奈給了五十萬封口。
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他沒有深究,可如今細細一想,那天以后,他醫(yī)院里就有一個主治醫(yī)生離職,并且正好應(yīng)對了當(dāng)年許之薇一口咬定說他醫(yī)院里的醫(yī)生被買通了!
安欣瑜那種陰毒狠辣的口吻,僅僅是回憶,便讓人不寒而栗!
“查!”
傅靳遠眉眼間浮現(xiàn)一股陰鷙的戾氣:“許之薇的DNA我會盡快給你,先驗證我和安欣瑜與睿睿的親子鑒定,這次你親自盯著,務(wù)必要秘密進行!”
“請您放心,我一定不會給有心人可乘之機!”
助理心神晃動,得了吩咐便轉(zhuǎn)身離開,傅靳遠抬手捻滅了煙頭,雙指卻在煙頭熄滅以后仍舊不肯松開,直到煙頭變了形,散落成滿滿的灰。
他靜坐在醫(yī)生的辦公椅上,黑眸深邃幽暗。
一年前的所有事,開始一點點浮現(xiàn)腦?!谒鲕嚨溓?,他接過她的電話,她說安欣瑜搶了她的孩子!
還有,她說安欣瑜綁架了她,目的也是那個孩子……甚至于,來醫(yī)院做羊水穿刺驗證DNA……不對,如果孩子不是他的,她哪來那么大的勇氣拉著他來看。
當(dāng)時報告出來,她一口咬定是醫(yī)院里有人被買通換了報告!
這一年來,傅靳遠刻意不去提及不去想起那些往事,可此時細細一想,卻充滿了漏洞!
他當(dāng)時……怎么那么輕易就相信了雙眼看到的“真相”?!
——許之薇許久不曾做過噩夢。
但晚上,她卻不停地夢到躺在醫(yī)院里的睿睿,以及一個孕婦生孩子的場景……她拼命地撥開層層白霧,想要看清楚那個孕婦的臉,但以往,她總是撥不開白霧,也是到此為止。
而這一次,伴隨著嬰兒一聲響亮的啼哭,也就是從那一刻,她看清了孕婦的臉!
是她自己!
與她自己一模一樣!
她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烏黑的額發(fā)系數(shù)被打濕。
“之薇?”
施霖聽到了她房間里的動靜,立刻趕了過來。
推開門,他看到許之薇瑟縮在床腳,雙手捂著腦袋,埋在雙膝間,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他已經(jīng)見怪不怪,上前安撫道:“沒事了,我在這里……”許之薇卻突然揪著他的領(lǐng)口:“不是臆想,是真的!”
“……”施霖呼吸一頓。
“你們都說我是精神病,我看到的景象都是假的,我的孩子在車禍中流產(chǎn)了,可是我夢到了,我夢到那一晚我的孩子被人抱走了,施霖,你相信我好不好?
這次我真的沒有臆想,那個孩子……”許之薇怔楞著,想說跟睿睿好像,但話到嘴邊又頓住了!
施霖眸光微閃:“好了,你一定是今天撞傷那個孩子,心有不安,別多想了,孩子已經(jīng)沒事了,你不用自責(zé)……”許之薇腦子笨重。
想說什么,最后也沒有再說下去。
——接下來的一周,安欣瑜明確感受到了傅靳遠態(tài)度的變化。
他幾乎不接她的電話,就算是接了也說不到幾句話,哪怕是守著睿睿,他也是對自己避而不及。
清晨。
傅靳遠特意在醫(yī)院里陪睿睿。
睿睿還小,躺在床上閉著眼休息,眉頭隱隱皺著,不知道是不習(xí)慣這里的環(huán)境還是說有哪里不舒服。
他特意換了身衣服,干凈、清冽。
睿睿與普通孩子不一樣,他從小體弱,但除了剛出生時,如今很是安靜不愛哭鬧。
傅靳遠心里忽然生出無限的愧疚與懊悔。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傅靳遠雖然與睿睿親近,但不屬于那種過度的親密,他當(dāng)了父親以后,經(jīng)常會看到路邊有父母抱著孩子,親吻他們的額頭、撫摸他們的臉蛋,溫柔地喚他們寶貝。
他做不到,他覺得太過肉麻。
但他不是看不到,每當(dāng)他回家的時候,睿睿會抱著他的脖子不撒手,眼底有種似懂非懂的期盼,想要跟他多多相處,可他并未為了睿睿而放慢自己的腳步。
想到這里,他溫柔地執(zhí)起睿睿的白嫩的小手放在嘴邊,映上一個低低的呢喃:“寶貝,你放心,爸爸已經(jīng)錯過一次了,以后不會再錯了,等你徹底好了,我就帶你去找媽媽好不好?”
“你還不會說話,別擔(dān)心,我會教你的,爸爸以后都不加班了,會盡可能的抽出時間來陪你,讓你開口的第一個字就是媽媽,屬于你的真正的媽媽?!?br>
他微微粗糙的指腹在他小手背上摩挲著:“爸爸還會帶你打球,教你騎馬,讓你玩世界上最好的游戲,享受一個孩子最應(yīng)該享受的一切……”是他當(dāng)初聽信讒言。
也是他枉聽一面之詞。
沒關(guān)系。
他會把這一切都補回來的。
眼眶突然有些酸澀,他承認他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也是一個不稱職的丈夫,以前這些事竟也從沒考慮過。
如果許之薇知道,她當(dāng)初那些臆想都是真的,她真的有一個活生生的兒子……會很高興么?
“靳遠?!?br>
房門此時被人推開,安欣瑜穿著白色長裙,鮮紅的唇一張一合:“你為什么不接我的電話也不肯見我?
我到底有哪里做錯了?
你別這么忽冷忽熱的對我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