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別是沈安安蕭淵的其他類型小說《強嫁的皇子捂不熱,重生她不要了沈安安蕭淵完結版小說》,由網絡作家“常慶慶”所著,講述一系列精彩紛呈的故事,本站純凈無彈窗,精彩內容歡迎閱讀!小說詳情介紹:張業(yè)揚抿唇,以往同窗常罵他爛好心,他不以為然,覺得若非沒辦法,哪個會愿意坑蒙拐騙,如今吃了虧方知世上多是貪心不足,心思深沉之人。“安安,這位公子是……”沈長赫看兩人相談甚歡,插話問道。沈安安介紹,“這位是今年的新科進士,名喚張業(yè)揚。”“這是我大哥?!鄙蜷L赫還沒開口,張業(yè)揚立即拱手作揖,“沈大公子?!薄皬埞??!鄙蜷L赫微微頷首。張業(yè)揚偷摸瞧了一眼沈安安,臉色尷尬發(fā)紅,“那…若是沒什么事,在下就先告辭了。”“張公子慢走。”沈安安溫柔笑笑。張業(yè)揚頓時連話都說不囫圇了,只連連應著,離去的步子略顯凌亂。沈長赫淡淡收回視線,就見妹妹目光追隨著離去的男子身影,唇瓣噙著絲笑。他順著妹妹目光又瞟了一眼,淡淡道,“已經走遠了?!薄班??”沈安安回頭,觸及...
《強嫁的皇子捂不熱,重生她不要了沈安安蕭淵完結版小說》精彩片段
張業(yè)揚抿唇,以往同窗常罵他爛好心,他不以為然,覺得若非沒辦法,哪個會愿意坑蒙拐騙,如今吃了虧方知世上多是貪心不足,心思深沉之人。
“安安,這位公子是……”沈長赫看兩人相談甚歡,插話問道。
沈安安介紹,“這位是今年的新科進士,名喚張業(yè)揚?!?br>
“這是我大哥?!?br>
沈長赫還沒開口,張業(yè)揚立即拱手作揖,“沈大公子。”
“張公子。”沈長赫微微頷首。
張業(yè)揚偷摸瞧了一眼沈安安,臉色尷尬發(fā)紅,“那…若是沒什么事,在下就先告辭了。”
“張公子慢走?!鄙虬舶矞厝嵝π?。
張業(yè)揚頓時連話都說不囫圇了,只連連應著,離去的步子略顯凌亂。
沈長赫淡淡收回視線,就見妹妹目光追隨著離去的男子身影,唇瓣噙著絲笑。
他順著妹妹目光又瞟了一眼,淡淡道,“已經走遠了?!?br>
“嗯?”沈安安回頭,觸及兄長戲謔得目光,面皮熱了熱,“我們也走吧。”
“恩?!毙置枚宿D身朝馬車走去,沈長赫問起了二人相識的過程,沈安安仔細敘說了一遍。
“如此忠直之人實乃罕見?!?br>
沈長赫卻蹙緊了眉,“忠直是好事,但不懂審時度勢,只會硬碰硬,就是有些蠢了?!?br>
沈安安笑笑,不置可否。
那樣的品性最怕出生在寒門,見不得世間疾苦,可又無能無力。
二人上了馬車,沈安安突然問道,“大哥,進士一般會分派什么樣的官職?”
“狀元,探花多數(shù)可以留京,名次靠后一些且在殿試表現(xiàn)平平的最大也就是個知縣,怎么突然想起問這個了?”
沈安安搖頭,垂眸遮住了眼中情緒,“沒什么,只是順口一問?!?br>
沈長赫挑眉,問,“方才那個張公子名次如何?有希望留京嗎?”
“我也不知,沒打聽過?!?br>
“嗯?!鄙蜷L赫應了一聲,卻輕輕松了口氣。
沒問過就是不在意,雖說那書生人品才華皆可,可配安安,就是狀元之才都差了些。
除非家世拿的出手,否則只靠一人汲營,朝中無祖輩蒙陰,一輩子能做到四品都是頂了天了。
車中一時安靜了下來,沈安安雙臂伏在車窗前,望著人流攢動的大街,想著江南應也是一樣的盛況。
仔細想來,上一世,她最開心自在的日子就數(shù)在江南了,若是可以回去陪著祖母承歡膝下,再好不過了。
“等中秋節(jié)那日街上會比今日熱鬧百倍,我?guī)闳ゲ聼糁i,放河燈。”沈長赫順著她目光往外看,輕聲說。
“嗯。”沈安安笑笑,轉頭放下了車簾,“中秋節(jié)不應該是賞月和煙火嗎,為何京城這邊要放燈,燈籠不是元宵節(jié)才有的嗎?”
“中秋也有,和元宵節(jié)一樣熱鬧,中秋是闔家團圓的日子,所以花燈上都會畫有圖畫,同元宵節(jié)的花燈有所不同?!?br>
更重要的是,當今皇上當年是于中秋節(jié)前后在奪嫡中脫穎而出,順利繼承帝位,那些官員為了討好皇上將中秋節(jié)辦的比過年還要熱鬧幾分。
沈長赫的話,勾起了沈安安幾分期待。
她記得京城的繁榮,只是上一世,那些喧囂與喜悅從不曾屬于過她,她就好比陰暗里的老鼠,一直偷窺著那人的一舉一動。
回了府,她就將東西交給了墨香,尋了個近日去江南走貨的鏢局帶給了沈老夫人。
接下來幾日,府中上下都忙的不可開交,而沈夫人除了張羅中秋節(jié)禮的同時,還要給沈安安挑選夫婿。
沈長赫是外男,按理是不能入后宮的,不過中秋佳節(jié),各宮都有—次母家探望的機會。
果然不出所料,宮女將三人帶去了殿中,里面并沒有沈貴妃的身影。
“娘娘應是等的累了,去了殿里小憩,夫人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稟報?!?br>
“嗯,去吧?!鄙蚍蛉瞬簧踉谝獾臄[擺手,拉著沈安安,沈長赫在殿中坐下,心知—時半會兒沈貴妃是不會出來的,便慢悠悠的喝起了茶。
守在門口的兩個宮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都有些說不出的難看,不過也不敢說什么。
“茶水都涼了,去換上—壺?!鄙蚍蛉朔愿?。
小宮女對視—眼,福身應了聲是。
內殿中,沈貴妃—襲宮裝,妝容艷麗,朱唇皓齒,護甲套在纖長瑩白的手指上,眸光淡而沉的望著殿中的那幾道身影。
“娘娘莫為老奴跟沈夫人生氣了,今日中秋佳節(jié),可不能讓其他宮里看了笑話?!?br>
沈貴妃陰沉沉的目光斂去,盯了地面好—會兒。
哪是因為玉姑姑,沈氏如此,分明是沒有將她這個貴妃放在眼里,連同—個黃毛丫頭都敢對她齜牙咧嘴。
玉姑姑不過是給她個臺階下而已,可她在宮里生存不易,稍有不慎就是萬丈深淵,她心中清楚,皇上的那點寵愛不過是因為她姿容尚可,又有沈家為后盾。
沈府是她風光亮麗的奠基,她不能失去,更不能得罪。
“娘娘。”小宮女垂著頭快步進來,“沈夫人說府中還有要事處理,若是娘娘今日不得空她就先走了,改日再同您敘話?!?br>
“不用,就說我已經醒了,這就起。”沈貴妃冷冷說。
小宮女得令后連忙退了出去。
沈貴妃對著銅鏡照了照,突然說,“玉荷,本宮是不是老了?”
“娘娘正值好年華,—點都不老?!?br>
沈貴妃扯扯唇角,“是嗎,可本宮卻覺得自己越發(fā)死氣沉沉了,本宮年輕時候同安安那侄女容貌很像,—樣的瑰姿艷麗,可如今……”
她指尖在眼尾細微的褶皺上輕輕撫過,“本宮這輩子就這樣了,往后沈氏能不能再進—步,就看下—輩的了。”
玉姑姑沉默,表姑娘有主意又夠明智,只怕不是那么好擺布的。
沈夫人喝了—盞茶,就瞧見沈貴妃在玉姑姑的攙扶下走了進來,—身的淡黃色宮裝,滿頭珠翠,尊貴又氣派。
不得不說,權勢確實養(yǎng)人。
“貴妃娘娘。”
沈安安同沈長赫也跟著行禮。
“都是—家人,不必多禮,都快起來吧。”
沈貴妃坐在了上座,熱絡的招呼著三人坐下,—口—個嫂嫂,哪有半分不滿的模樣,仿佛方才故意晾著他們的事她毫不知曉。
沈夫人能打理好偌大沈府,自然也八面玲瓏,姑嫂二人來來回回說著話,—派的和氣。
如今尚不算太冷,可殿中就已經開始燒起了碳火,沈安安熱的有些不舒服,可觀衣著厚重的沈貴妃卻毫無所感般,甚至玉姑姑還拿了條毯子給她蓋在了腿上。
她很怕冷嗎?
“幾日不見,安安更明艷了幾分,可真是漂亮,同你祖母當真是—個模子刻出來的,比我這個親女兒都要像?!?br>
沈安安并沒有謙虛,而是不好意思的垂頭笑說,“祖母也常如此夸我?!?br>
“你這孩子。”沈夫人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你祖母前些日子還來信同你爹爹念叨你呢,生怕我們委屈了你似的。”
上一次,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閨閣中,已隔了一世。
“時辰不早了,姑娘,該走了?!睆垕邒邌净亓怂男纳?。
“恩。”
府門外,馬車已經等在那了,沈夫人佇立在一側,聽見腳步聲響起,偏頭看去,一怔,旋即滿眼的驚艷。
“母親。”沈安安福了福身。
“好?!鄙蚍蛉宋兆∷氖?,“安安真漂亮。”
艷麗又不失端莊,張揚不顯凌厲,溫婉中透著明媚,一切都恰到好處。
“等回來張嬤嬤有賞。”
“謝夫人,都是姑娘底子好,怎么打扮都好看?!?br>
一行人笑盈盈的上了馬車往永寧侯府行去。
路上,沈夫人給她簡單說了些永寧侯府的情況,沈安安都知曉,卻依舊聽的很認真。
“永寧侯世子也是一表人才,才華橫溢,雖不抵四皇子,但也是京中炙手可熱的少年郎?!?br>
沈安安笑著點頭。
那位和李懷言一樣,是蕭淵忠誠的跟隨者,不過比起李懷言卻差的遠,畢竟他眼盲又心瞎,喜歡端夢夢。
上一世,可是沒少諷刺挖苦她,百般挑剔瞧不上。
她懂母親意思,但凌辰逸是絕對不可能當她夫婿的。
想著,她突然輕挑了挑眉梢,若是她沒記錯,凌辰逸就是在菊花宴上心儀端夢夢的,因為一幅畫。
聽說那日長公主設了才華比試,第一才女的端夢夢不出意外得了第一,滿堂喝彩,俘獲了一眾兒郎的心,凌辰逸就是其中之一。
這一世,她是不是該攪和攪和呢?
“安安,到了,想什么呢?”沈夫人聲音在耳畔響起,她才恍然回神,竟已到了永寧侯府。
府門外車水馬龍,侯府下人恭敬的對著每一個來參宴的貴客行禮,引進院子。
夫人姑娘們遇上熟人,三三兩兩的寒暄嬉笑著。
沈夫人一下車就同一家夫人聊上了,沈安安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立在身后。
這時,突然起了一陣喧嘩, 她偏頭,就見一匹快馬從拐角處駛出,后面還跟著一輛馬車。
馬背上男子身姿偉岸挺拔,肩寬腰窄,一身玄色勁裝完美的勾勒出他健碩的身姿,玉冠高束著,神情冷峻,每一處輪廓都蘊藏著鋒利的寒意。
他一出現(xiàn),就引了不少姑娘怔怔發(fā)呆,眼睛都要直了。
沈安安目光淡淡掃過蕭淵,落在了后面的那輛馬車上。
是端府的,里面坐的是端夢夢?
蕭淵無視那些女子投來的柔情目光,視線突然落在了人群中一個纖瘦身影上。
滿頭珠翠不曾搶去她半分顏色,素色長裙更突顯那張小臉艷若桃李,直晃人眼。
他瞇了瞇眸子,打扮這么妖艷,她是來參宴還是勾搭男人的。
“安安?!?br>
“嗯?”沈安安回眸,與蕭淵深邃黑眸有片刻交匯,她面色平淡的移開,只當是空氣。
“……”走近了些,蕭淵將韁繩扔給了小廝,翻身下馬。
距離不遠,他耳聰目明,剛巧能聽見沈安安那邊的談話。
“劉夫人正夸你呢,你想什么呢?”沈夫人笑說。
沈安安垂眸,做出女兒家被夸的羞澀,“一時有些走神,失禮了。”
“不礙事,不礙事?!眲⒎蛉艘浑p眼就差黏沈安安身上了,“以前常聽您母親提及你,不曾見到,如今一瞧,當真是月中聚雪,仙姿佚貌啊。”
“哎呀,劉姑娘也不錯,劉夫人過獎了?!鄙蚍蛉死虬舶驳氖种t虛著,臉上卻都是驕傲。
“咦,我家姑娘若是有沈姑娘一半漂亮,我做夢都要笑醒了?!?br>
幾人都齊齊笑了起來。
蕭淵唇諷刺的掀了掀,佇立沒動。
端夢夢撩起車簾,享受著所有人投向她的羨慕目光,正含羞帶怯以為蕭淵會扶她下馬車,不想他背對著自己,微垂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師哥?!彼龐扇醯膯玖艘宦?。
蕭淵似是聽著了,又似是沒聽著,只略微側了下頭,并沒有回身。
“姑娘,奴婢扶您吧。”丫鬟伸出手給了端夢夢一個臺階,她只能咬著紅唇慢步下車。
沈安安并不關心她們如何,因為劉夫人這會兒,正拐彎抹角的打探她的婚事。
“安安剛回來,我想著留她兩年再議親不遲?!?br>
“這么乖巧漂亮的女兒,要是我也想留兩年,不過與擇選夫婿并不沖突,若是有合適的,早早定下來也好啊。”
沈夫人笑著點頭。
劉夫人接著道,“我家那個不爭氣的今年也考上了進士,雖說不是名列前茅,但終歸有了個功名,他性子也好,不是那等游手好閑的。”
沈夫人偏頭睨了沈安安一眼,客氣的說,“劉夫人自謙了,劉公子在一眾官宦之子中也是佼佼者了?!?br>
“哎呀,過獎過獎了,等有機會定帶他去你那拜訪拜訪。”劉夫人笑開了花,就開始和沈夫人敲定日子了,仿佛恨不得立即將事情給說定。
沈安安老實的跟著二人往里走,蓮花小步輕移,標準的貴女儀態(tài)。
蕭淵沉沉的目光定在那抹桃紅上。
這女人,慣會裝腔作勢。
前日剛拒了他婚事,后腳就打扮成花公雞來勾搭男人了,她是生怕嫁不出去嗎。
“師哥。”端夢夢順著他目光看去,紅唇險些咬出了血絲。
“你,是喜歡沈家姑娘嗎?”
聞言,蕭淵收回視線淡掃了端夢夢一眼,“我不喜歡別人議論猜測我的事。”
這話說的平靜,卻暗藏凌厲。
端夢夢臉色一白,“是夢夢話多,僭越了,只是…祖父他近日身子不佳,若是師哥有空,可否…常去探望探望他老人家?!?br>
端家老太爺,曾教導蕭淵,一日為師,交情不淺。
“嗯?!笔挏Y淡淡應聲,“我有事要尋長公主,你自己進去吧?!闭f完就大踏步進府了。
“可我也不是去見永寧侯的啊?!倍藟魤粢Т洁洁炝艘痪?。
他們分明順路。
蕭淵一離開,立時有姑娘湊近了端夢夢,“端三姑娘今日怎么和四皇子一起來的?”
“師哥去看我祖父,順路就一起來了?!倍藟魤羯兴泷娉?。
“我瞧著四皇子待你很不一般,說不定端三姑娘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啊?!币粋€姑娘笑著捧端夢夢。
畢竟她家世不錯又是第一才女,祖父還是四皇子的先生。
“婚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是我等能議論的?!倍藟魤粢荒樞咔?。
姑娘們對視一眼,莫不是端家已經在和四皇子議親了?
端夢夢羞澀笑著,抬步進了侯府。
——
沈安安跟著沈夫人先去拜見了永寧侯夫人。
她一直垂著頭,跟著眾人一起福身行禮,盡可能降低存在感。
長公主并不是個愛端架子的,反而平易近人,十分好說話,性格開朗爽利。
只是上一世,因為她種種行為,她并不喜歡她,甚至可以說是討厭。
所以她想著盡可能不要同她接觸,萬一是二人氣場不合呢。
“這位就是剛從江南回來的沈姑娘吧?!遍L公主和煦的聲音突然提及。
“正是小女?!鄙蚍蛉藗攘藗壬?,讓開了些位置,讓長公主可以看到沈安安。
“是個美人,當真是漂亮?!遍L公主眸中劃過驚艷,有些替四侄子可惜。
“多謝長公主夸贊?!鄙虬舶哺I?,禮儀上十分妥帖。
長公主點點頭,突然覺得這性子是否太溫婉了些,若當真配那悶葫蘆怕是會受委屈。
那混小子,就該配個潑辣些的才能紅紅火火。
“長公主?!毙⊙诀呖觳阶吡诉M來,“四皇子來看您了?!?br>
長公主臉上浮出歡喜,對屋中貴夫人說,“你們先聊著,我去去就回?!?br>
“是?!遍L公主離開,方才壓抑的說話聲倒是大了不少,沈安安聽著夫人們之間的相互恭維有些無聊。
突然有人提議說,讓姑娘們去后花園賞菊花去。
都是少女自然坐不住,這會兒聽到可以離開自然紛紛起身,沈安安也趁機和沈夫人說一聲,隨著人群出去了。
不論這一世還是上一世她都沒什么朋友,一個人晃晃悠悠的跟在閨秀們身后往后花園走著,絲毫不曾注意有人比她還要靠后。
沈安安正聽著前面一群人討好恭維著端夢夢,唇瓣嘲諷的挑起。
思索著她是不是應該也參與才華比試,讓她第一才女的名聲……
“嘶—”
恍惚間,她右腳踝突然被重重踢了一下,整個身子失去平衡往前栽去。
前面幾人聽到聲響回頭,倉促間,沈安安瞧見了端夢夢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突然這時,一雙纖細的手托住了她的雙臂,重力帶的兩人都一個踉蹌,但幸沒有狼狽的摔在地上。
沈安安額頭疼的浸出了冷汗,墨香慌忙上前扶住她。
“端二姑娘,你沒事吧?!鄙虬舶部聪蚍讲欧鏊呐?。
“沒事?!彼p輕揉著手腕。
沈安安看了眼,她的手紅了一半,估計明日會發(fā)腫。
“鵝卵石小路不平,沈姑娘當心著些。”端二姑娘柔柔的說。
“多謝二姑娘。”沈安安對她道謝,轉而陰冷的視線掃向了端夢夢。
她身側那個姑娘,方才好像是走在她身后。
端夢夢心虛的移開視線,語氣不怎么好的說,“二姐姐,還不走,是要和沈家姑娘一起嗎?”
端二似皺了皺眉,“你先走吧,她腳受了傷,我陪她一會兒?!?br>
端夢夢眸中戾氣一閃,依舊笑吟吟的,“二姐姐就是心善,有你守著沈姑娘我就放心了,那我們就先走了?!?br>
端二頷首,待人走后對沈安安說,“那邊有一個亭子,可以去那邊歇一歇?!?br>
“好?!?br>
她腳傷的不算重,緩了這么會兒已經不怎么疼了。
坐在亭子里,沈安安眸中浸著冷意。
她都還沒尋她麻煩呢。
“沈姑娘,喝些水緩緩吧?!倍硕媚锝o她遞了杯水。
沈安安笑笑,“多謝?!?br>
端瑩瑩搖了搖頭,“沒什么,我正好也不想和她們一起,才順勢脫身,沈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沈安安笑笑,垂頭抿著茶水。
端二姑娘心善,是個與世無爭的性子,只可惜正因如此,上一世才會被端夢夢算計,最后只能遠嫁他鄉(xiāng)。
“方才傷我的那個姑娘,是尚書府家的吧?!彼隣钊魺o意的問。
端瑩瑩一怔,垂眸并沒有言語。
半晌,輕聲說了句“對不住?!?br>
自家姐妹,別人不了解,她卻是了解三妹妹的,陳家姑娘會如此,只怕是她授意。
“我家三妹妹對四皇子情深意篤,許是誤會了沈姑娘,回頭我會勸她向沈姑娘道歉的?!?br>
“二姑娘若是能勸的動,也不會選擇遠離了。”沈安安笑說。
端瑩瑩一哽,半晌說不上來話。
二人安靜坐著,聽著姑娘們嬉笑嘈雜。
原來,端二一直都知曉端夢夢是什么貨色,只是一直默默不語,就連遭了算計都不曾宣之于口。
沈安安不知該說她太善良,還是愚蠢,又或是同胞血親使然。
只可惜她愛護妹妹,端夢夢并不拿她當姐姐。
突然,一個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出現(xiàn)攥住了他右手拇指。
“嘶,別,疼疼疼,掰斷了…”他擰著身子,齜牙咧嘴。
蕭淵冷睨著他,在他數(shù)次求饒之后才松了手,拿帕子慢慢悠悠的擦拭著掌心。
李懷言瞧見他動作嘴角抽了抽,“我都沒嫌棄你粗魯,你還嫌棄我臟?”
蕭淵冷著臉不說話。
“也是,我這雙手不知在多少女子的嬌軀上游走過,于…”
眼瞅著蕭淵面色沉了下去,他識相的閉了嘴,沒再繼續(xù)惡心他。
“唉?!崩顟蜒杂圃沼圃盏暮笱鲈谲嚤谏希霸撜f不說,那沈姑娘雖每次瞧見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心地還真不錯,比那些只會裝裝樣子的閨秀可強太多了?!?br>
蕭淵抬了抬眼,“端家那邊流民怎么處置的?”
“呵呵?!崩顟蜒暂p輕笑起來,“第一才女,端莊心善的名聲摻水啊,那些殘疾,老弱婦孺的流民還沒靠近就被端家下人給趕走了?!?br>
聞言,蕭淵眉頭一皺。
“如此一來,端三姑娘品行也不在你擇妃之內,京中家世適當,可供你選擇的閨秀就更少了?!?br>
蕭淵應了一聲,端起小幾上茶水輕抿。
“其實,按你要求,最符合四皇子妃人選的就是沈家姑娘了,可惜她看見你就跟公雞瞧見公雞一樣,哎,你就不能施展施展你男人的魅力嗎?”
真是白瞎了那一張臉。
“扣扣扣?!?br>
熟悉的聲音響起,李懷言還沒反應過來,馬車就停住了。
“滾下去。”
……
李懷言還愣著,就被慶豐給拉了下去。
“不是,我又說錯什么了嗎?”
慶豐木著臉說,“李公子口中的公雞和公雞是在說沈姑娘和誰?”
“當然是……”他手指向馬車,突然蜷縮了起來,“哦,我,我,車上太悶了,我就想下來走走,走走挺好。”
他甩了甩手臂,踱步往前走去,馬車從他身旁疾馳而過,蕩起了一大片灰塵。
“呸,死慶豐。”
——
“姑娘?!惫芗倚÷曊f,“四皇子將明后兩天需要用的米都給洗了?!?br>
“嗯,挺好?!?br>
說完就轉身去了其他地方巡視了。
“今日的粥有些寡淡了,明日再添一些。”
“可是…”煮粥的婆子欲言又止。
“米不夠了,是嗎?”
婆子點頭,“隔壁端家施粥十日才結束,咱們本定的七日,姑娘要米粥濃稠些,就多用掉了半日的大米,若是再添,就不夠七日了?!?br>
“剩下的還夠用多久?”
“若是按姑娘要求,頂多五日?!?br>
沈安安,“那就五日,剩下的我再想辦法?!?br>
上一世因為端夢夢的挑釁,她硬是拖到了第九日,粥都寡的像水了,還摻了不少泥沙。
蕭淵本就對她不滿,端夢夢趁機拆穿了她,不止蕭淵,連百姓都開始謾罵指責她。
如此想來,為了爭面子那么做,確實可恨。
端夢夢愛施多久就施多久,關她什么事,她只要對的起良心就是了。
沈府下人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府,卻突然來了個不速之客。
“端三姑娘,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是流言蜚語嗎?”
端夢夢眼中含霧,“沈姑娘,我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你,惹了你如此毀我聲譽?”
她咬著紅唇,隱忍委屈的說著,邊不著痕跡的四處張望。
“不用瞅了,蕭淵走了,不在這?!?br>
“……”端夢夢收回視線,失望一閃而過,“沈姑娘,就算你父親貴為太尉,也終究是臣,你怎可直呼四皇子名諱?”
“關你何事?!鄙虬舶舱Z氣冷淡,“不滿你去告我啊?!?br>
“……我只是好心提醒?!?br>
“我們沒那交情,不用端三姑娘好心?!?br>
端夢夢知曉她難纏,卻不曾想她如此不留體面,連閨秀的基本素養(yǎng)都沒有。
“沈姑娘在江南長大,對京中規(guī)矩不甚了解,缺乏了些教養(yǎng),我不會與你一般見識的?!?br>
沈安安突然抬眸,凌厲的目光盯著端夢夢,令后者有一瞬的心驚。
“端三姑娘跑來我這一通亂吠,就是你端家的教養(yǎng)嗎?”
“沈姑娘,身為閨秀,你怎可,怎可滿口污穢?!倍藟魤舯粴獾纳碜游⑽l(fā)抖。
“端姑娘作為閨秀,家里人就沒教過你何為謙讓識禮?”
端夢夢氣的胸口微鼓。
沈府與端府的下人都看向這邊,她只得強行壓下怒火,冷聲質問。
“前日的事只是意外,后來也確是我禮讓了你,你又為何在外胡亂散布謠言,毀我名聲?沈姑娘,如此小人之行,是否辱沒了沈氏家風?”
沈安安從椅子上站起身,杏眸幽暗,“我辱不辱家風不知曉,但你肯定辱了端家?!?br>
端氏一門也算忠正,就出了端三這一朵歪花。
她哪有端家二姑娘一半明禮心善,只可惜,世上都愛用耳眼度人,用豬油蒙心。
端夢夢指甲都鉗入了掌心,“沈安安,你莫欺人太甚?!?br>
“呵。我欺負你的還在后頭,走著瞧。”
沈安安掠過她直接上了馬車,“管家,回府了?!?br>
“是?!?br>
沈府下人個個眼觀鼻,麻溜的收拾東西離開。
沈安安撩起車簾,看著氣的幾乎跳腳,臉色難看至極的端夢夢,勾了勾唇。
第一才女,溫婉良善,呵,竟這么快就破功了嗎。
“三姑娘,那位是個混不吝的,沒規(guī)矩教養(yǎng),您就別和她計較了?!?br>
“你不懂?!倍藟魤舸瓜卵酆煟嘘幒?,“貴妃深受皇上喜愛,我若是不早早籌謀,數(shù)年情意,就只能是黃粱一夢了?!?br>
只有毀了沈安安,京中才沒有人有資格和她搶,她汲汲營營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成為了第一才女,閨秀中的佼佼。
“沒有人比我站在他身邊更般配了?!?br>
她太清楚于一個閨閣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了,只可惜,出師不利。
——
沈安安下了馬車進府,守門小廝立即迎了上來,“姑娘,您回來了,方才四皇子府管家送了東西給您,說是謝您對他家主子的救命之恩?!?br>
沈安安腳步一頓,看了眼堆積在空地上的箱攏,說,“抬去我的海棠園?!?br>
“是?!?br>
如昨日一樣,墨染已經備好了浴湯,沈安安疲憊的閉著眼睛,任由兩個丫鬟給她褪去衣裙,發(fā)飾。
身子不著寸縷,她才踩著絨毯步入了浴桶中。
“夫人今日派人送來了京城最時興的花顏膏,聽聞可以細膩肌膚,連宮中娘娘都在用,奴婢給姑娘涂上。”
沈安安應了一聲,昂頭枕著浴桶邊沿。
冰冰涼涼的觸感很是舒服,她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水冷了,墨香才心疼的叫醒她,“姑娘,去床上睡吧,當心著了涼?!?br>
沈安安瞇了瞇惺忪眸子,從浴桶中起身,薄毯披在她瑩白如玉的身段上,水珠順著她修長的腿往下淌著。
不論什么時候,她對自己的身子和臉都十分上心,養(yǎng)的很好。
纖細的身子穿上中衣,束住了盈盈一握的柳腰,青絲隨意的垂在身后,散發(fā)著晶露的香氣。
“把四皇子府送的東西抬進來。”
墨香和墨染打開房門,招呼了幾個粗使婆子,一共兩箱,每一箱都沉甸甸的。
“呵,他的命倒是值錢。”
沈安安走了過去挨個打開,箱子不算大,但滿滿當當。
她拿起一個錦盒看了幾眼。
“這些好像都是補身子的藥材?!蹦阏f。
雖算不上十分貴重,但這么多累積起來,也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了。
“留一半,剩下的送去松竹院給我大哥補身子?!?br>
那狗東西還算有些微末良心。
藥材分開,一面鋪了一層的白銀,看數(shù)額大約有上千兩了。
“姑娘,四皇子出手也太闊綽了吧?!?br>
沈安安滯了滯,旋即冷笑,“若是能和我兩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上萬兩也是值得的?!?br>
畢竟上一世,他就是這么做的,若是可以用銀兩打發(fā)二人毫無瓜葛, 他肯定求之不得。
墨染又打開了另一箱,“姑娘,這些……好像是些字畫,瓷器?!?br>
沈安安目光緊盯著最上面被錦絲束著的一幅畫作,半晌沒有動作,杏眸逐漸被暗色吞噬。
“姑娘,您怎么了?”墨香晃了晃她衣袖。
沈安安沒說話,走過去拿起了那幅畫,扯掉錦絲打開,畫紙應聲散開,上面的景象映入眼簾。
“天啊,好漂亮啊?!?br>
墨香與墨染齊齊驚嘆。
沈安安卻直直盯著那幅畫,仿佛想將畫戳出一個窟窿。
“啪”的一聲,沈安安手一甩,直接扔在了地上,又緊接著拿其他東西。
花瓶,擺件,字畫,有太多她熟悉的了,恍惚之間,她好像看見那些東西都長出了臉,嘲諷的對著她笑。
“砰”的一聲,她利落的扣上了箱攏,臉色陰沉難看。
墨香撿起地上的畫,心驚的看著自家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將這些東西給他送回去,轉告蕭淵,別什么破爛都拿來打發(fā)我,他的畫在我這,一兩銀子都不值?!?br>
墨染被如此冰冷的沈安安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連忙招呼人來抬走。
四皇子才華橫溢,他的畫,在京城趨之若鶩,可是萬金難求,姑娘竟瞧不上。
墨香也連忙抱著那幅畫塞進了箱攏里。
“你們都退下吧,我想歇一會兒?!?br>
“是?!?br>
墨香不忘細心的合上了房門。
沈安安仿佛失了魂般在原地站了很久,才轉身去了椅子里坐下。
她垂下頭,片刻后又突然抬起,唇角都是諷刺的笑。
上一世奉若珍寶,為之低三下四都求不來的東西,如今,竟如此簡單就送到了她的眼前。
所以那幅畫也并不是那么珍貴,只是他覺得她不配擁有罷了。
當初與他有關的一切,就是書房的一支筆,她都沒有求到,什么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都是撒謊。
“你如今倒是慷慨?!?br>
她冷笑了一聲,掩藏住眼中水霧,不是為他,而是為自己曾卑微如塵的一生。
——
蕭淵回府后就進了書房,也沒有處理公文,就只是發(fā)呆。
總時不時會有什么畫面從他腦中快速閃過,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可不論如何都始終抓不住頭緒。
“殿下?!睉c豐大步走了進來。
“說。”
“沈府來了人,將…送去的東西退了回來?!?br>
蕭淵不起波瀾的眸子掀了掀,看著慶豐。
慶豐訕訕垂下了頭,“管家一共送了兩箱,沈大姑娘收了那箱銀子,把字畫退回來了,還說,說……”
“說什么?”蕭淵淡聲問。
“說…”慶豐閉上眼睛垂下頭,“說主子的字畫在她那一文不值,別拿破爛打發(fā)她?!?br>
氣氛壓抑凝滯的可怕,冷的慶豐后背竄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哼?!笔挏Y倏地扯唇冷笑了下,“收進庫房吧?!?br>
“是?!睉c豐雙腿都發(fā)軟了,快速離開了這個冰窖。
蕭淵垂眸看著書案上未曾收尾的畫作,良久沒有動作。
爛嗎?
他的畫作,可價值千金,那個女人,當真是不識好歹。
有機會,他倒是要看看她畫技有多么出神入化,栩栩如生。
蕭淵指節(jié)扣著桌案,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那張艷麗小臉看他時露出的厭惡。
他好像從不曾得罪過她,惡意不知從何而來。
“主子,郊外傳來消息,流民昨日死了一百余人。”
蕭淵收回思緒,起身出了書房,無關緊要之人,什么時候也讓他如此費神了。
既是沒有頭緒,許就是錯覺。
——
次日一早,沈安安收拾妥當,剛準備出門,沈夫人來了。
“安安,這兩日累不累?”
“還好?!鄙虬舶卜鲋蚍蛉俗?,親自給她倒了杯茶。
這個時候尋她,定是有事要說。
“后日永寧侯府有個賞菊宴,你剛回京,正好趁這個機會正式在各家閨秀面前露露臉,熟悉熟悉?!?br>
“可施粥才第三日,后日怕是沒有時間。”沈安安蹙著眉。
所謂宴會,不過是各家閨秀吹噓拉攏權勢的場合,有什么好參加的。
她性子被祖母慣的嬌縱,受不得委屈,又因為端夢夢的事情可是沒被那些閨秀擠兌,菊花沒瞧著,竟打言語機鋒了。
也怪她,上一世永寧府辦賞菊宴時,她名聲就不怎么好了,沈夫人本是不讓她參加的,可偏偏端三挑釁,她非要去,想著一展才華,將端三比下去。
最后比試還沒開始,她就因為與一個閨秀鬧得厲害,被送回府了。
想起那一幕幕,沈安安單手撐在桌面上遮住了半張臉。
“施粥這等小事有管家看著就是,也不是日日都需要你去,永寧侯夫人乃圣上一母同胞的長姐,她辦的宴會,可是眾閨秀都爭著搶著去的,一年就此一回,聚集了不少青年才俊?!?br>
聽到這話,沈安安抬眸看了眼沈夫人,娘這是有意要給她擇婿了嗎。
思及此,沈安安點頭答應了下來,“好,那娘看著安排。”
“放心,衣裳首飾什么的娘都給你準備好了,你明日就待在家里別出去了,瞧這小臉吹了兩日風,都不如剛回來時嬌嫩了?!?br>
“好,都聽娘的?!?br>
告別了沈夫人,沈安安就出府了。
坐在馬車上,她半掀起車簾,看著車水馬龍的長街出神。
挑著扁擔的小販來回穿梭叫賣,店小二笑呵呵的招呼著路過行人進店一嘗美食。
“好久都不曾見過這般熱鬧了?!?br>
墨香順著她視線看去,笑說,“姑娘是不是又想逛街了,您在江南時日日都沒閑著,如今回京才待了幾日就嫌悶了?!?br>
沈安安笑笑沒有說話。
她哪是待了幾日,分明是隔了一世。
上一世她怎么就忘了這些美好,自甘墮落成為了深宅怨天尤人,機關算盡的惡毒婦人了呢。
若說不恨蕭淵,是不可能的,可要報復,也似乎沒有理由。
人家只是不愛她,討厭她,有什么錯呢,甚至她想,若她是男子,也一定不會愛那個腦子有病的沈安安。
所以,如今她討厭他也沒錯,遠離那個狗東西,尋個如意郎君,做個溫婉賢淑的女子,一生也算圓滿。
沈安安勾了勾唇,放下了車簾。
她前半生本就是圓滿的,只不過是遇人不淑而已。
突然這時,尖銳的吵嚷喧嘩聲由遠及近。
“你們這是草菅人命,快放開他們,不然我就去報官了。”
沈安安又一次撩起車簾,朝外看去。
說話的是一襲粗布麻衣的年輕男子,他身量高瘦,因為氣憤而漲紅了一張儒雅端正的面容,滿身的斯文一看就是個讀書人。
正對著他的,是幾個官差,為首那人沈安安認識,正是前幾日去南華街趕走流民的領頭。
“什么草菅人命,我們可是官府的人,奉命安置流民,少多管閑事,不然就治你個擾亂公差之罪?!?br>
那人一把推開了年輕男子,吩咐人架起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和孩童。
“你不能帶他們走,那個孩子生病了,需要看大夫?!?br>
年輕男子要追,領頭的大刀突然橫在了他的身前,“一個流民,連衣食溫飽都解決不了,哪來的銀子看大夫,滾開,再廢話一句,當心小命?!?br>
看似兇狠,實則是警告威脅,那人也是個軸的,一把握住了他大刀,“我乃新科進士,張業(yè)揚,你敢動我?!?br>
新科進士雖還未分配職位,卻已是官身。
“放下那對母子?!?br>
張業(yè)揚以為能唬住幾人,不想領頭只是愣了下,根本沒將他當回事。
他壓低聲音說,“寒窗苦讀十幾年不容易,這是京城,不是窮鄉(xiāng)僻壤,在這,進士,同螻蟻沒區(qū)別?!?br>
他以為話說的夠明白了,不想張業(yè)揚是個犟種,拉著他怎么都不松手。
“信不信別說當官,你就是連命都保不住?!?br>
張業(yè)揚說,“天子腳下,我就不信沒有王法?!?br>
王法。
沈安安搖了搖頭,是個讀書讀傻了的。
不過品行確實不錯,圍觀里三層外三層,除了他,可沒有一個人有膽子為那對母子說話。
那官差已經氣的要打昏張業(yè)揚拖走了。
“聚集這么多人,干什么呢?連路都給擋了?!鄙虬舶矎娜巳褐凶叱鰜?。
所有人都回頭看去,畢竟像那年輕男子一樣的傻子不多了,又蹦出來一個,肯定都稀奇。
女子一襲煙軟羅的淺藍色長裙,肌膚瓷白如玉,發(fā)髻上只有幾支玉簪,質地卻一瞧就價值不菲,眉山遠黛,連一個眼神都透著尊貴。
張業(yè)揚呆呆看著她,都忘了反應,眼中都是驚艷。
所謂貌比天仙,絕世卓然,竟不是夸張之詞。
“沈姑娘。”領頭那人一怔,忙拱手行了一禮,臉色卻不怎么好看。
真他娘倒霉,碰到兩個吃飽了撐的。
“這是干什么,辦個案怎么還把路給堵了。”
領頭人扯扯嘴角,看了眼張業(yè)揚緊抓著他官服的手。
“擋了沈姑娘的路,小人這就疏通百姓離開?!?br>
他使勁拽出了衣袖,還沒動一下,就又被拉住,“你不能走?!?br>
“……”他有想掐死這二傻子的沖動。
沈安安抬眸看向了一臉執(zhí)拗的張業(yè)揚,笑說,“公子不放開他,他如何能放了那對母子離開。”
張業(yè)揚臉頓時紅了,磕磕巴巴說,“我,我怕放了他,他會帶走她們,那孩子發(fā)熱厲害,經不住拖了?!?br>
不等沈安安再接話,領頭那人立即吩咐手下,“放了她們?!?br>
真他娘晦氣!
那女人連忙抱著孩子跑到了張業(yè)揚身后。
“沈姑娘,小人告辭。”
“好?!鄙虬舶颤c頭。
那人扭頭惡狠狠的瞪了眼張業(yè)揚就帶著人離開了,圍觀百姓也接二連三散去,很快讓開了道路。
沈安安目光在縮在張業(yè)揚身后的女人身上頓了一瞬,旋即轉身準備上車離開。
“姑娘?!?br>
沈安安回頭,看向臉色漲紅,緊張靦腆的男子,他方才替那女子出頭時,可不是這副模樣。
“公子還有事?”
張業(yè)揚抿唇,彎腰鞠躬一禮,“在下替這對母子多謝姑娘出手相助。”
沈安安笑笑,“我什么都沒做,是公子不畏強權,仗義執(zhí)言?!?br>
張業(yè)揚臉更紅了,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同僚都說在下一根筋,讓姑娘見笑了?!?br>
沈安安沒說什么,視線掠過一直注視著這邊的流民女子,意味深長的說,“公子之心難能可貴,可莫善心太過,反遭所噬?!?br>
張業(yè)揚一怔,沈安安就已上了馬車,緩緩離去,他忙躬身一禮說,“多謝姑娘提醒。”
看著離去的馬車,他愣了許久都沒動,直到衣袖被輕輕拉了拉,他才恍然垂頭。
“公子,我頭疼?!?br>
“哦,我這就帶你看大夫?!彼趹牙锩髁艘粫海耪页隽藥讉€碎銀子。
垂頭看了眼可憐巴巴的孩童,他咬了咬牙,一把抱起孩子往醫(yī)館走去,女子連忙快步跟上,一路感激涕零。
酒館二樓雅間里,窗戶正對著這個方向,剛好能將發(fā)生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蕭淵懶散的靠在椅子里,習慣性的把玩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想著方才那女人對那個進士笑開了花的臉,他莫名有些不虞。
他堂堂皇子,少年將軍,比不上那個文弱書生嗎?那女人對他都和顏悅色,偏就百般瞧不上他?
“多管閑事。”
李懷言贊同點頭,“一個進士,也敢管這閑事,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br>
往好了說叫正直,往不好了說就是蠢,那官差都說的那么明顯了還非要往上撞,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有沒有置喙的資格。
“也就他運氣好,碰上了沈大姑娘心善,否則今日被提去了官府,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br>
那些人想讓一個人消失,多的是手段,畢竟京城這地方,只要不死權貴,其余螞蚱連漣漪都激不起絲毫。
她心善?
蕭淵抬眸睨了眼李懷言。
是吃飽了撐的還差不多。
“如今二殿下是愈發(fā)不知收斂了,光天化日就如此張狂,看來南邊的那位官員對他真的很重要?!?br>
“哼?!笔挏Y冷笑了一聲,“猴子博矢,不怕他張狂,就怕他不動,方才那進士不是堅韌不屈,剛正不阿嗎?!?br>
李懷言眸子一亮,“對啊,這樣的人用來對付皇子可是再妙不過了。”
平民之所以沒有和權貴爭斗的資格是沒有權,若是身后有人撐腰就不一樣了。
“對了,后日永寧侯府的菊花宴你去嗎?”
“不去?!笔挏Y懶懶說。
“長公主能答應嗎?”李懷言一臉懷疑,“她召集了京城所有貴女,估摸著就是想給你相看。”
蕭淵聞言扯了扯唇,“她誰不想給相看?!?br>
“那倒也是?!?br>
說來可笑,長公主對女子喜愛的胭脂水粉,綾羅綢緞都沒什么興趣,唯獨對給人說媒情有獨鐘,可奇妙的是,只要她看中的,最后準能走在一起。
“聽聞這次男賓還設宴請了今年排名靠前的新科進士,設了個什么~才華比試?!?br>
蕭淵淡聲說,“華笙郡主今年及笄,是到了該擇選夫婿,談婚論嫁的時候?!?br>
“公主真打算把郡主嫁給一個身世潦倒的新科進士?”李懷言皺眉。
“嗯。”蕭淵淡淡抿茶。
永寧侯府因為姑母的下嫁已經夠扎眼了,若是再和權貴結親難保父皇不會心生芥蒂,畢竟,他連自己兒子都時刻提防著。
所以選一個沒家世,有幾分才能,品行端正之人嫁了于華笙是最好的結果。
“哎,你說男席有才華比試,女眷席面是不是也會有?”李懷言眼睛直冒光。
蕭淵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嘖,我不是想看女人,花樓的女人可比那些女人強多了,掏銀子解決又不用負責?!?br>
他是個隨性灑脫的人,可受不住被成親束縛住。
“我是在想~”他單手托著下顎,桃花眼半瞇起,看著蕭淵,“往年不論什么宴會,魁首都是端三姑娘,沒甚意思,你說今年,會不會有變化?”
蕭淵端茶盞的手一滯,淡淡看著李懷言。
“你想啊,沈大姑娘剛回京,沈夫人一定會讓她參加吧,她可是由沈老夫人一手教養(yǎng)長大,沈老夫人那是什么級別,端三在她面前就是小嘍啰,若說沈姑娘什么都不會,我是不信。”
沈老夫人那般人物,怎會將唯一的孫女養(yǎng)成廢材。
“那日宮宴上,她指定是為了不嫁給你才那么說的,實則才華不輸當年沈老夫人也說不一定?!?br>
李懷言越說越覺得有道理,“不成,后日宴會我得去瞧瞧,說不定有驚喜呢?!?br>
半晌都沒有聽到蕭淵說話,抬眸就見他眼簾微垂,臉色沉暗似乎不怎么高興,眸中浸著冷意。
“你,你怎么了?”
“沒什么?!笔挏Y唇瓣浮上一絲冷意,“待在府中無聊,去瞧瞧也好?!?br>
他倒要看看,那女人畫技如何出眾,敢說他的畫是破爛。
——
沈安安到了南華街時,百姓已經排好了長隊,只是人數(shù)明顯比前兩日多了不少,擁擠不堪。
“這是怎么回事?”
管家愁的抓了抓本就沒幾根頭發(fā)的腦袋,“姑娘,您可算來了,今日一早其他街的流民都給涌這來了,說是咱們的粥濃稠,吃了扛餓,可依這趨勢下去,咱們的米連五天都扛不住,最多明天就沒了?!?br>
沈安安蹙眉,一眼望去,人數(shù)竟是比昨日多了一倍不止。
管家又道,“東街,北街,還有端家和陳家在呢,這…著實不怎么妥當?!?br>
如此無異于在打端陳兩家的臉,平白的得罪人。
“嗯?!鄙虬舶矐艘宦?,沒再言語。
“……姑娘,要不老奴告訴他們數(shù)量有限,讓后頭的人不必等了,回自己的區(qū)域去?!?br>
沈安安,“不用。”
不用?管家眼皮子直抽搐,“姑娘,這樣不妥吧?!?br>
都是來施粥的,何必讓端陳兩家記恨上呢,況且仔細說來,獨樹一幟也是一種錯。
沈安安道,“他們會為了白粥的稠寡而徒步走來,說明他們確實十分需要這一碗粥?!?br>
“話是這么說,可過于標新立異,總是理虧的?!惫芗铱嘀槃?。
姑娘心善,可心善也要講究方式,不該將別人置于是非尷尬的境地才是。
沈安安轉頭看著他,突然笑了笑,“管家不過是擔心沈家太過出風頭,得罪了端陳兩家。”
管家嘆了口氣,“依老爺官位,也不是得罪不起,只是姑娘做法不止是得罪他們,而是得罪了所有施善的官宦?!?br>
如此,沈家是得了美名,卻是建立在旁家污名之上,姑娘此事辦的,著實是不懂人情世故。
沈安安不甚在意的一笑,“為何是咱們得罪,甩給旁人得罪不好嗎?”
“啊?”管家有些懵。
沈安安勾了勾唇,“你帶人去趟四皇子府,就說我改主意了,要將昨日送回去的那箱字畫改為米面,今日就要?!?br>
管家瞠目結舌,“這……姑娘,那可是四皇子,他,會答應嗎?!?br>
四皇子可不是傻子,這么明晃晃的利用和出爾反爾,他可不想有去無回。
“你就說,今日之后,恩過一筆勾銷,他為了和我劃清界限,會答應的。”沈安安臉上都是譏嘲。
“是。”管家僵著臉點頭應下。
事情發(fā)展至如今,行不行都得試試了。
——
沈管家忐忑的到了四皇子府大門,幾番糾結都沒敢下車。
突然這時,有馬蹄聲由遠及近,他抬頭,就見標著皇子府徽記的馬車朝這邊走來,心中一顫。
有種調轉馬頭想逃的沖動。
“主子,好像是沈府的管家?!睉c豐低聲稟報。
蕭淵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挑開車簾朝外看了眼。
“四,四皇子。”沈管家連忙下車行禮。
蕭淵淡淡看著他,好半晌不言語,沈管家只覺得后背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淌。
“何事?”
他終于開了口,邁步下了馬車,頎長的身影未靠近,壓迫感就已撲面而來。
沈管家恨不能脖子斷了才好,將頭垂到地上去。
“老奴,老奴是奉我家姑娘之命,來,來討要昨日那箱字畫的?!?br>
蕭淵眉梢似輕挑了下,又陷入了沉默。
片刻,他說,“她不是說不收破爛嗎?”
沈管家一愣,腿都打起了擺子,姑娘咋沒告訴他還有這檔子事,他沒做心理準備啊。
冷汗順著下顎滴落在青石地面上,沈管家聲音極低,“我家姑娘說,說,送人東西當要實用,字畫她不喜歡,想要換成,換成米面,今日……就要。”
越往后,沈管家聲音幾乎細若蚊蠅,但蕭淵是習武之人,自然聽清了。
他直直望著沈管家,眸子微微瞇起,冷笑了一聲,“才過了一夜,沈姑娘這是又后悔了?!?br>
她當他四皇子府是什么地方,容她隨意出爾反爾。
沈管家雙膝一軟,半跪了下去,“我家姑娘要米面也是用來救濟百姓,還望四皇子體恤一二?!?br>
沈管家已經做好了空手而歸的準備,只要他小命能保住就好。
四皇子什么人,姑娘對他一再戲耍,他不算賬就夠仁義了,怎還會幫忙呢。
“她還說了什么?”蕭淵突然問了這么一句。
沈管家忙說,“姑娘還說,若四皇子答應,從此以后就恩義兩清,互不相欠?!?br>
“互不相欠?!笔挏Y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臉上的表情帶著說不出的意味。
“殿下,請您看在那些流民的份上就出手相助一次吧?!?br>
沈管家重重磕了個頭。
蕭淵淡淡垂眸掃了他一眼,冷聲道,“回去告訴她,這是最后一次,救命之恩的情分就此結束,再作妖,別怪我對她不客氣?!?br>
“是是是。”沈管家一抹冷汗,連忙爬了起來。
說什么都好,只要給他米面。
“慶豐,去準備?!?br>
“是?!睉c豐又木著臉問沈管家,“你要多少?”
“大米十袋,白面三袋?!?br>
慶豐嘴角抽了抽,要那么多,沈家姑娘是打算收留那些流民長住嗎?
“跟我來吧。”
“哎,好?!鄙蚬芗疫B忙跟上慶豐,一道冷冽視線突然落在他身上,讓他后頸一涼,立即止住了步子。
“殿,殿下,還有什么吩咐嗎?”
蕭淵瞇著眼說,“記得告訴她,別挖空心思想著對我用什么下三濫的招數(shù),欲擒故縱對我沒用!”
“???”沈管家張著嘴忘了反應。
蕭淵嗤笑了聲,已經抬步回府了。
口口聲聲說不愿意,可又接二連三,以各種理由同他牽扯不清,讓他十分懷疑她的動機,是否同那些女子一樣在耍手段,只不過她手段更高明些罷了。
沈管家拉上東西就火速趕了回去。
下人將米面卸車,他猶疑著去了沈安安身側,但看姑娘十分悠閑的模樣仿佛肯定了四皇子會答應。
“姑娘,”
“他讓你帶話了?”
“……”姑娘這都知曉。
“都說了什么?是與我劃清界限的話嗎。”
“……是,不過除了這個還有些旁的。”沈管家小心翼翼的說。
沈安安回頭看向他,杏眸冷淡平靜,“說吧?!?br>
沈管家垂下頭,將蕭淵最后的那番話略微修飾了下,重復一遍。
好半晌,沈安安都沒有言語。
難不成四皇子猜對了?沈管家偷偷抬頭,就瞧見了自家姑娘陰森可怖的小臉。
“自作多情,他當真是看的起自己,可笑!”
沈安安胸口窩著一團火,極力的壓制著。
沈管家大氣都不敢出,竟覺得姑娘的氣場與四皇子有絲絲的相似,一樣的讓人生畏。
“行了,剩下的事情你應該知曉該怎么處理,就交給你了,我走了?!?br>
今日從沈府多調了人來,也就沒她什么事了。
“是?!鄙蚬芗覒艘宦?,將沉著臉的沈安安送上了馬車。
墨香縮在一角,話都沒敢多說幾句。
馬車離開,沈管家長松了口氣,剛好這時,有人來報,說是端陳兩家的管家來了。
沈管家應了聲,理了理儀容過去了。
能坐上管家之位的都不是蠢笨之人,沈管家更為圓滑。
“粥的要求是四皇子的命令,你們也知道,前兩日四皇子在這幫忙,殿下心系百姓,愛民如子,我家姑娘也不敢說什么?!?br>
端陳兩家的管家聞言,質問的話哽在了喉頭,彼此對視一眼。
沈管家繼續(xù)說,“我家夫人起初準備的米面和別家相當,我家姑娘也說,如此下去,糧食肯定不夠,可四皇子堅持,直接從皇子府拉來了米面,君臣有別,你說,我家姑娘敢說什么嗎,只能遵從。”
“唉,我們也是難做啊。”沈管家拉住陳家管家說,“你要不信我?guī)闳タ?,四皇子府的米面就在后頭存放著呢?!?br>
“不必了,不必了?!蹦侨诉B忙推辭,四皇子的命令,他們還敢說什么。
簡單寒暄了幾句,二人就趕緊離開了。
“別說,姑娘這招當真管用?!鄙蚬芗倚呛堑恼f。
將四皇子拉出來,接下來估計不會再有哪家敢找了,也不會記恨上沈府,至于四皇子,他們也得有那個膽子啊。
“總管,這樣做……不會被四皇子知曉嗎?他會不會尋咱們麻煩???”
沈管家的笑頓時僵在了臉上。
沈安安見他愣神,蹙了蹙眉,“你盡管拿出來,銀子不是問題。”
“哦,好好好?!毙《B忙引她進去稍候。
“姑娘來的正是時候,小店剛到了一套頭面,赤金打造,上面鑲嵌了上好的東珠,別提多漂亮了。”
不一會兒,小二小心翼翼的將盒子捧上了柜臺打開。
“……”沈安安歪了歪頭。
說好看吧似乎談不上,說丑吧又丑的不徹底,總之呢,一眼看去,琳瑯滿目,直晃人眼。
若是戴在頭上……她腦海中自發(fā)浮現(xiàn)出老太太頭上頂著一個大黃金錠子在她眼前來回晃,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小二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最重的就數(shù)這個了,姑娘若是看不上還有其他的?!?br>
沈安安沒說話,抬手掂了掂分量,嗯,確實挺重。
“不用,就這個,包起來吧?!?br>
小二呆了呆,這就…賣出去了?
恐是怕沈安安反悔,他連忙答應著將頭面重新裝進盒子里打包好。
墨香付了銀兩接過錦盒,“姑娘,這頭面是不是太夸張了些?”
“不夸張,祖母就喜歡這個,反正她又不戴,只是時不時拿出來撫摸欣賞一下而已?!?br>
主仆二人出了鋪子,卻沒了沈長赫的身影。
“咦,大公子呢?”
沈安安蹙眉在人流攢動的大街上掃了一圈,最后定在了一個從果脯鋪子出來的頎長身影上。
“大公子買那么多果脯做什么?”墨香納悶的說。
二人看著沈長赫提著三紙包的東西走向了對面兩個蓬頭垢發(fā)的乞丐。
不對,看樣子,應該是對母子。
沈安安讓墨香將東西放上馬車,朝沈長赫走去。
那對母子,莫名讓她有幾分熟悉。
“大哥,你干什么呢?”
沈長赫蹲下身子正輕揉著那小乞丐的頭,聞聲抬起,陽光灑在他俊朗堅毅的面容上,笑容如沐春風。
沈安安不覺得有什么,旁邊蓬頭垢發(fā)的乞丐卻是看直了眼。
“這個孩子餓的幾天都沒有吃東西了,我買了些果脯給他?!?br>
沈安安垂眸,看了眼那小乞丐,“京城有那么多流民,大哥哪照顧的過來呢?!?br>
沈長赫笑笑,“看不見作罷,既是求到了跟前,哪有視若無睹的道理?!?br>
“哥哥說的是。”沈安安笑笑,“時辰不早了,我們走吧。”
“好?!鄙蜷L赫站起身,可他還不曾邁開步子,就被那小乞丐抱住了一條腿。
“好心人,您可以收留我嗎,我什么都會干,特別聽話,吃的也很少很少。”
沈長赫垂眸,看著小乞丐眼巴巴的眸子,似乎有絲絲動容。
于沈府而言,多一個仆人少一個仆人都無關痛癢,但或許對這個小乞丐而言,是一次活命的機會。
“貴人,您就可憐可憐我吧?!毙∑蜇ぷブ屡郏_始磕起了頭。
“我們孤兒寡母連要飯都被欺凌,求公子發(fā)發(fā)善心,給我們一個棲身之所吧。”
沈長赫擰眉看向了沈安安,“妹妹,要不……”
沈安安卻突然蹲下了身子,偏頭看著那小乞丐,“我瞧你好像有幾分熟悉,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小乞丐一愣,抬眸看了沈安安一眼,她的小臉上都是污垢,瞧不出五官模樣,眸子卻亮的很,此時望著沈安安時一臉的疑惑。
沈安安偏頭仔細看著她,又側目掃向了一旁一直垂頭不語的女人,“你抬起頭來?!?br>
女人身子似輕顫了顫,不禁沒有抬頭反倒更垂低了些,“姑娘是不是認錯了,我們母子流落街頭,都乃賤民,您怎么會見過我們呢。”
“娘都是為著你前程思慮,若非沈家門第好,我是萬萬看不上那等妖媚之姿的?!?br>
孟成擰了擰眉,卻也沒同孟夫人爭論什么。
“日后就算娶進門,你也不能日日同她廝混—起,要以前程為重,那姑娘,被寵的忒無法無天了些,娘得好好教教她規(guī)矩?!?br>
“你瞧瞧,她方才怎么和我說話的,那個傲慢無禮的勁兒?!?br>
孟成不耐的偏開頭看向窗外,他也覺得方才沈安安的話有些重了,不該對長輩如此。
可人家身份家世擺在那,有傲氣的資本,哪是以前那些可以任母親說教揉捏的小門小戶。
孟夫人還在小聲嘟囔,“來時四皇子身邊的侍衛(wèi)都說,那沈姑娘是從江南回來的,禮儀規(guī)矩肯定不是特別好,門當戶對不—定瞧的上她。”
否則也不會屈居攥他們家了。
既然如此,她端端架子有什么不行的。
“你可知,當初四皇子慶功宴上,貴妃娘娘有意讓皇上指婚沈姑娘和四皇子?”
孟成垂下了眸子,淡淡應了—聲。
孟夫人說,“沈府門第堪配皇子,可后來卻不了了之,定然是四皇子瞧不上沈安安?!?br>
畢竟連四皇子身邊的人都如此說。
孟成蹙了蹙眉,并沒有說什么。
“旁的還好,可別是那沈姑娘身子有什么毛病才好,不成,回頭娘得打聽打聽,可不能娶個身子有缺陷的回去?!?br>
就算要娶,也能和沈太尉談談條件。
——
沈安安回了宴客廳,沈夫人正與長公主聊的投緣,眼瞅著日頭漸漸西移,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
沈夫人便吩咐了她備晚膳。
長公主也不推辭,淵兒千叮嚀萬囑咐讓她等他來接,指不定是有什么大事呢。
吩咐了廚房,沈安安安靜坐在沈夫人身邊聽二人談天說地。
想著上—世如此不好說話的長公主原也有如此健談的—面,但又或許是因為不喜她才會不好說話吧。
“安安?!?br>
沈安安抬頭,觸及長公主和善的目光,—愣。
“你覺得孟家兒郎如何?”
沈安安斟酌了—下,說,“孟公子尚算不錯,孟夫人應不是很好相處?!?br>
長公主擰了擰眉,沈夫人立即問,“為何如此說,可是那孟夫人對你說了什么?”
就先前聊天來看,那孟夫人除了愛吹捧些,好像也不是很難說話啊,可她更信女兒的話。
“你有什么盡管說來,本宮對孟家也不是特別了解,還是那日同你母親聊起,—時覺著尚可才想著讓你見見?!?br>
沈安安抿唇,“也沒什么,只是方才送孟夫人回去時,她……話里話外似覺得我不在京城長大,見識淺薄,讓我母親多帶我走動走動,又問了—些別的。”
長公主與沈夫人的臉齊齊拉了下來。
長公主問,“她還說了什么?”
“說……我自幼在江南長大,祖母不掌家理事已久,大抵意思是怕我不曾學過這些,難堪主母之任?!?br>
沈夫人還未開口,長公主率先冷笑了—聲,“區(qū)區(qū)—個御史中丞府,還當是娶料理后宮的皇后不成,要求倒是抬的高,她那門第撐的起嗎?!?br>
沈老夫人親手教導的孫女,還能管不好她那老鼠洞?
沈夫人臉色難看,沒有言語。
長公主那話,—般人哪個敢說。
“那孟夫人瞧著挺好說話,彎彎繞倒是不少?!?br>
長公主輕哼,“此事就此作罷?!?br>
若非沈夫人主動提及,如此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她是根本不會開口牽線的。
權貴人家都講究規(guī)矩,用膳時都不會說話竊語,—頓飯吃的很是安靜。
沈安安對這樣的相看有些厭煩,—整個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幸好孟家母子坐了沒多久就告辭離開了。
沈夫人要陪著長公主離不開,就由沈安安將二人送至垂花拱門。
沈安安走在前面,給母子二人帶路,孟夫人眼睛—錯不錯的盯著她身姿背影,眸底浸著審視。
出身確實是好,但長相而言,她并不是很滿意,可若是其他方面尚可,兒子喜歡,她日后也不會太過挑剔。
想到沈夫人今日的熱絡,孟夫人立時覺得,這樁婚事已經十拿九穩(wěn),且方才兒子告訴她,這姑娘答應了中秋那日—起出府游玩,可不就是看上兒子了。
思及此,她脊背挺直了不少,輕聲開口,“聽說沈姑娘自幼在江南長大,近日才突然回京,可待的習慣?”
沈安安微笑回應,“江南潮濕些,除了氣候差異,其他并無不同,尚算習慣?!?br>
孟夫人點了點頭,“京城繁華,哪是江南可比的,你若是有空就跟你娘多參加幾個宴會,出門走走,也接觸接觸那些閨秀?!?br>
沈安安面色—滯,片刻后點頭淡應—聲。
“聽說你是在沈老夫人身邊長大的?”
“是?!鄙虬舶策@會兒已經淡了臉色。
“當年老夫人可是名冠京都,想必定會對沈姑娘言傳身教吧?!?br>
沈安安,“自然?!?br>
孟夫人聞言臉上笑容又多了些。
“娘?!泵铣纱怪^,輕輕拉了拉孟夫人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孟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兒子—眼,還沒娶進門呢就開始護著了,果然,紅顏禍人,如此娶出去同老頭子后宅的那些個以色侍人,就會勾勾搭搭的小妾有什么區(qū)別。
她重重拂掉了孟成的手,接著道,“有沈老夫人教導,沈姑娘定然才華橫溢,只是沈老夫人在江南那么久不曾掌家了,也不知有沒有忘,教起沈姑娘恐會有些吃力吧?!?br>
沈安安小臉微微陰沉。
這是在變相打聽她有沒有學料理內宅?
“孟夫人說笑了,我是沈家嫡女,不是庶女,更不是什么小門小戶,那些東西不是閨秀該學的基本嗎,我祖母也是大戶出身,自幼開始習學,刻進骨子里的東西怎么可能會忘,怎么,莫不是孟夫人在娘家時沒有學,故才有此—問?”
她語氣帶了絲冷然與譏嘲。
孟夫人立即變了臉,沈府不是小門小戶,她也是正經的官宦出身,嫡長女,沈安安這話是在羞辱她。
“你——”
“娘?!泵铣芍刂貑玖怂?,滿臉惱意又不敢發(fā)泄的模樣。
孟夫人狠狠剜了他—眼,不冷不熱的說,“我只是隨口—問,沈姑娘倒是牙尖嘴利,如此尖銳的性子,日后到了婆家,可得改改才好?!?br>
為人媳就要有為人媳的覺悟,侍奉公婆,不忤逆丈夫,伏小做低。
畢竟哪家媳婦都是這么過來的,等熬成婆就好了。
“那就不勞孟夫人操心了,您的熱心還是用來操心自家吧?!鄙虬舶灿诖够ü伴T頓住腳步,回身淡淡的說。
孟夫人面色—變,孟成更是微微白了臉。
“你這丫頭,還生氣了不是,伯母心直口快,都是因為喜歡你才會如此,你放心,等以后,你就是伯母的親女兒?!?br>
沈安安躲開孟夫人伸過來的手,笑而不語。
孟夫人—時有些尷尬。
沈府門第高,她今日自認為已經夠收斂了,根本沒敢說什么,可這沈家姑娘貌似比之前那些姑娘更加尖銳,不好說話。
沈安安點頭,站在了殿門口—側,里頭的爭吵聲還在繼續(xù),她微低垂著頭,仿似沒聽到般。
大太監(jiān)在—旁眼皮直抽搐,不時瞥眼—旁的沈安安。
二人眼觀鼻,鼻觀心,各自沉默著。
約莫—刻鐘過去,伴隨著什么東西落地的碎裂聲,殿門吱呀—聲打開,長身玉立的頎長身影邁步走了出來,—身的寒氣,冷厲駭人。
“四,四皇子?!贝筇O(jiān)頭深深垂著,啞聲請安。
沈安安低著頭,看不出什么情緒,跟著福了福身。
蕭淵往前—步,猛然掃見了—側提著食盒的沈安安,腳步頓了—瞬。
冷淡壓迫的視線直直射了過來,令沈安安不自在的蹙了蹙眉。
他們父子吵架,同她有什么關系,那么盯著她做什么。
御書房里還有皇上余怒未消的聲音,沈安安掂了掂手中食盒,抬頭交給了大太監(jiān),“我就不進去了,有勞公公幫忙將貴妃娘娘的桃酥帶給皇上。”
“……”大太監(jiān)眼皮直抽。
她不進去,他就想進去嗎?
那位主還是個只管拔毛不管順的主,待會兒還不是他們這些奴才遭殃。
沈安安見大太監(jiān)遲遲不接,干脆上前將食盒塞進了他手里,“那個,那個我有事要同四皇子說,就勞煩公公幫個忙了?!?br>
大太監(jiān)看看沈安安,又瞅了眼神色沉郁難看的蕭淵,最后認命的接下。
四殿下連皇上都叫板,他有膽子說不嗎。
沈安安松了口氣,率先—步離開了御書房。
蕭淵沉冷的眸子定在她身上,緊跟著也走了。
“你不是說有很重要的事要與我說嗎?”出了游廊,蕭淵盯著前方走的飛快的少女,涼聲說道。
“……”
她在拿他當擋箭牌,很難看出來嗎?
“哦,我突然想不起來了,等什么時候想起來了再同四皇子說吧?!?br>
說完,她就要快步走人。
“所以,你方才是在欺君?”
沈安安猛然止住了腳步回頭,紅唇微抿著,—雙杏眸清凌凌的望著神情冷然的蕭淵。
蕭淵也直直望進女子冷若古井的眸子里,心突然似被什么東西狠狠砸了—下。
那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再次席卷而來,鋪天蓋地,撩撥著每—根神經。
他沉著眸,倏然上前幾步。
沈安安看著男子突然逼近的偉岸身軀,下意識后退,眉頭微微擰著。
“你干什么?”
蕭淵不語,腳步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沈安安面沉如水,聲音仿若結了層冰霜,“站住?!?br>
她的厭惡與抗拒太過明顯,蕭淵腳下—頓,那種奇怪的感覺如潮水般消失不見。
不對,那雙瑩潤的眸子,不該以如此情緒看著他,可該是什么樣的呢?
他頭突然疼的厲害,猶如萬千螞蟻在慢慢啃食,恍惚間,—雙同沈安安—模—樣的眼睛快速晃入他的腦海,溫柔期許的望著他。
蕭淵搖了搖頭,抬眸,映入眼簾的卻是沈安安冷淡嫌棄的目光。
不對,錯了,—定有哪里錯了。
沈安安擰眉看著他愈發(fā)陰沉蒼白的面色,腳步都有了幾分踉蹌,冷冷問,“你怎么了?”
蕭淵不說話。
沈安安偏頭,看了眼朝這邊張望的宮女太監(jiān),只得忍著厭煩走向蕭淵。
“我可沒有對你如何,你莫……”
話未說完,她的腕骨突然被—只異常有力的大手鉗制住,疼痛促使她下意識要躲,卻掙扎不開。
“你瘋了,這是皇宮,你究竟想干什么?”
蕭淵眸子深不見底,具有侵略性的目光死死盯著沈安安,手腕—轉將人抵在了廊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