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宴席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
回鳴翠樓的路上,我回想起那宴席上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將軍,不由想起大梁與邵國開戰(zhàn)時,坊間流傳的傳聞。
聽說那邵國皇帝曾經(jīng)聽信宦官的說辭,冤殺了姜氏一族,卻遺漏了一個人。
于是十年后,這個姜氏的后人,隱姓埋名博取了功名。
功成名就時卻投靠了大梁,幫助大梁里應外合,滅了整個邵國。
我抬手掀開了轎子窗前的薄紗,看向了韶華,卻發(fā)現(xiàn)她正四下張望著。
我的腦海中浮現(xiàn)那少將軍陰郁癲狂的眼神,不免還是有些心驚,于是嘆了口氣道:「我想要如廁,在前面那處林子停會,你們在外守著,韶華陪同我去吧?!?br>
于是下了轎子,我領著韶華往林子深處走去,到了林間一條野路前,我又叫韶華在原地等我。
說罷,我又往遠處走了幾步,隱匿在黑暗中,側(cè)耳傾聽著遠處的動靜。
不多會,我便聽到細細簌簌,腳步漸行漸遠的聲音。
我從黑暗中走出來,看著韶華遠去的身影,緊了緊手中的絹帕。
我仰頭看上天空那輪新月,想著,當年我被母親賣進鳴翠樓時,也是這樣一個新月的夜晚啊。
其實我自己也說不準,為何唯獨對韶華心生悲憫之心。
可能是覺得她可憐吧,堂堂一個皇室公主,既然淪落到與青樓藝妓們?yōu)槲椤?br>
也可能是她生得太美了,恐她將來奪走我在鳴翠樓的地位呢?
可我沒想到,我剛剛回到鳴翠樓,便看到韶華已經(jīng)被人打得不省人事地倒在大堂上。
媽媽見我回來,怒氣沖沖便湊上來,怒聲道:「秋娘你是怎么看的人?竟讓這死丫頭逃跑了?還好這個公子半路將她抓拿下,不然大難臨頭的就是我們了!」
我順著媽媽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竟是剛剛宴會上的那個少將軍。
我向他施了禮,又不著痕跡地看了地上躺著的韶華,開口道:「大人怕是誤會了,是我差她去幫我到衡樓門外守著,等著天明為我買桃花酥的。將軍不是臨京的不知道,這衡樓的桃花酥是極難買的稀罕物?!?br>
那少將軍微微挑眉,眼神不屑,「噢?倒是我好心辦壞事了?」
我嘴角帶笑,還沒開口,原本昏迷著的韶華卻忽而轉(zhuǎn)醒,氣息微弱卻咬字清晰,沖著我面前的少將軍道:「姜河晟,我就是死也不會放過你!」
姜河晟聞言,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俯身挑起韶華的下巴,低沉的聲音充滿著戲謔,「死?你是說在男人身下醉生夢死嗎?」
韶華聽罷,張開雙手便要廝打那姜河晟。
姜河晟眼疾手快,打掉了她的手,起身朝韶華的腹部便是一腳。
我見狀趕忙上去拉住了姜河晟。
「大人何必同一下人動氣,夜深露重,大人不如喝一壺熱酒再走吧。錦鶴,快來招呼下姜大人。」
我邊拉走姜河晟,邊給媽媽遞眼色,媽媽心領神會,喚來了幾個人將地上的韶華拉了下去。
等眾人都散去,我才悄悄的又去看韶華。
韶華的哭聲,我在柴房幾米開外便聽到了。
那哭聲歇斯底里,哀婉凄切,和我那一曲《雙生》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我打開柴房的門,看到角落里蜷縮的人影,那股莫名的無力感又襲上心頭。
我走到她面前,將手帕遞給了她。
韶華仰頭看向我,就像那日她在露堂抬頭看向我那樣,只是她此時眼里蓄著淚水,看上去更加的破碎。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下一刻,韶華撲進我懷中,徹底地嚎哭起來。
我盯著手中的帕子,心想也是,這小小的帕子怎么擦得完這鳴翠樓里我們這些人的眼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