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給表妹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為什么你就是容不下她。

曾經被我救下的夫君義正詞嚴的指責我冷血。

娘，我喜歡素荷姑姑，你別那么小心眼，多一個人愛歡兒不好嗎。

我懷胎十月苦苦生下來的兒子也勸我要大度。

他們一個要新的娘子，一個要新的娘。

誰不喜歡新的東西呢。

既然如此，我也要去追求新事物新生活了。

1.死者身體上沒有明顯傷痕，死亡時間是深夜，應該是酒后落水溺斃身亡。

檢查完畢，我給死者蓋上白布，收拾工具包。

耳邊依舊有人閑言碎語。

喲，這就是那個宋墨，誰家會娶一個仵作進門，多晦氣。

我假裝什么都沒聽見，想著這次掙來的差費，正好可以給相公買一本書給歡兒買一雙新鞋。

瞧我這記性。

這是我離家出走準備的路費錢。

明明一個月前，我們還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怎么就走到今天了呢。

大概是張赫母親提出想納表妹素荷為妾，張赫沉默不語。

歡兒拿出珍藏的飴糖給素荷吃、嫌棄我這個舊娘，想要新娘。

那塊飴糖可是連我都沒資格吃的。

我拿出和離書給張赫看。

他那張俊秀的面容多了一絲煩躁。

宋墨，你到底鬧夠了沒有，我娘不過是想讓表妹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安身立命？

既如此，我就騰出地。

大家或許都好過些。

2.姑姑，素荷這是沒法活了，這才來投奔，素荷愿意當牛作馬，孝順姑姑和表哥。

素荷的丈夫戰(zhàn)死沙場，婆家以他沒有子嗣將她趕了出來。

此情此景，婆婆和張赫當即就心軟了。

我回到家才知道家里又多了一個人要養(yǎng)。

素荷琴棋書畫都略懂些。

從前我只需要買一份筆墨，現(xiàn)在變成了兩份。

素荷人如其名，喜歡畫荷花。

我提出可以賣畫貼補家用。

素荷由畫想起自己的身世，不覺紅了眼。

張赫不忍。

宋墨，表妹心氣高，賣畫這種事她做不來，她不像你，從小跟尸體打交道，眼里只有錢，你少說幾句。

歡兒拿著手帕替素荷拭淚。

姑姑不哭，我爹說得對我娘就是個仵作，什么都不懂。

為此，素荷眼睛都哭腫了。

整整一天都待在自己的屋里沒有出來。

婆婆罰我在廊檐下站了一天。

張赫去給素荷送飯，左一個好妹妹右一個好妹妹地哄著。

歡兒也拿出飴糖。

素荷姑姑，你別難過了，你比我娘好看，哭了就不好看了，這塊糖我給你吃，連我娘都沒吃過呢。

素荷終于笑了。

我站在屋檐下看著屋里的場景。

心中酸楚地紅了鼻子。

張赫的目光猶如賞花般停留在素荷潔白溫柔的臉蛋上。

無意間接觸到我的目光時，他下意識錯開，像是被人抓到了把柄。

出來后，他對我溫聲細語。

我這就去求娘消氣，讓你回去。

我拉著他的衣袖。

素荷什么時候走，難道他就一直待在我們家里？

宋墨，你同表妹都是女人，按理說應該比我更心疼她才對。

……我說不過他，只覺得自己一點不喜歡這個表妹。

張赫牽起我的手。

你最是大方心善的女子，死人都不計較，更何況是一個身世凄慘的表妹，我永遠是你的丈夫，你也永遠是歡兒的娘。

我到底是心軟被哄好了。

確實，這個家離不開我的。

3.婆婆把我叫到了屋里。

格外的和顏悅色。

宋墨，你和張赫成親也有三年了，如今只有一個孩子，雖說是個男孩，到底家里還是不夠熱鬧。

我沒有玲瓏心思，自然聽不出婆婆的話外之意。

婆婆放心，郎中給我開的藥我都在吃。

婆婆從她的手腕上脫下一個銀鐲子套在我的手上。

我記得這是我去年給她買的，作為她六十大壽的賀禮。

素荷在我們家住了這么久，我瞧著她很不錯，不如就納為妾室，明年咱們家就熱鬧了。

我的腦袋嗡嗡的，下意識拒絕。

娘，這怎么行，素荷是張赫的表妹，他們只是兄妹。

婆婆沉了沉臉。

女子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到現(xiàn)在只生了一個兒子，這叫什么開枝散葉，每天就跟死人打交道，算命的說了，你這是因為陰氣太重所以才懷不上孩子，有素荷給你分擔，難道不好嘛。

我依舊很抗拒。

可是，張赫和歡兒不會同意的。

話落，屋子里的屏風不知道被誰推倒了。

張赫和素荷還有歡兒就站在屏風后。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歡兒跑過來拉我的手撒嬌。

娘，我喜歡素荷姑姑，你就讓她給爹當妾室吧。

我來了氣，一把甩開歡兒的手。

我不是你娘！

歡兒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

素荷過來抱起歡兒。

嫂嫂，你對我有什么不滿，朝我撒氣便是，拿孩子撒什么氣。

歡兒眼淚直流。

你不是我娘，我才不要一個仵作當我娘，我要素荷姑姑當我娘，讓她教我畫畫作詩。

歡兒，不得胡說。

張赫沉著聲音。

素荷卻很心疼。

表哥，都是我不好，你怪我就是，別怪孩子。

張赫無奈。

你啊，真是把他寵壞了。

看到這一幕，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局外人。

當年生歡兒，因為沒錢請產婆，我自己一個人生了一天一夜才將孩子生下來。

如今這個孩子在求著我給他爹納妾，還喊別的女人為娘。

張赫過來安慰我。

娘子，歡兒還小，你別往心里去，你若是不愿意，這件事就算了。

往常，張赫只有在求我的時候會喊我娘子。

娘子，我最近看上了一幅畫，可不可以買回來……娘子，這塊墨極好，寫字應該很好看，可不可以……我緩緩抬眼看他有些心虛的臉。

納妾的事情你知道，并且同意，對嗎？

張赫猶豫。

娘子，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娘就是想要給表妹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我納她為妾絕對不是為了自己——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張赫努力地在解釋。

我愈發(fā)覺得自己當初的眼光真是差勁透了。

我緩緩走出家門，沒有繼續(xù)聽他的解釋。

當晚是在衙門的停尸房住下的。

停尸房里躺著各種因為情殺、仇殺的尸體。

他們?yōu)榱饲闉榱藧蹫榱素敗?br>
我為了什么呢。

停尸房格外安靜，顯得我哭得也格外傷心。

哭完之后，我覺得，該為自己活著了。

4.我拿著攢的錢坐船去了繁華的洛京。

真是夜市千燈照碧云，高樓紅袖客紛紛。

落腳的當晚，酒店就出現(xiàn)了命案。

我隔壁的客房死了一個男人。

官差過來檢查每位住店的客人。

輪到我的時候，官差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不是本地人，從哪來的？

隨州府。

可疑人物，帶走。

我自然不肯。

我怎么就是可疑人物了，我看你們就是欺負一個外鄉(xiāng)人，不找仵作來驗尸，就這么胡亂定案，還有沒有王法了！

我是當過仵作的，自然知道牢房就算待上一夜，那也是難過得很。

所以，絕對不能去。

官差冷笑。

喲，你這個土包子也知道仵作驗尸呢，懂得還挺多，更可疑了，帶走！

我大喊。

我就是仵作，我可以驗尸，幫官爺找出真兇，洗清冤屈！

官差把佩刀扔到桌子上，一臉不屑。

行，你說你是仵作，那你驗，若是有假，你就更加可疑。

沒想到出來之后，我還是做回了老本行。

官差吩咐手底下的兄弟將尸體放在地上。

我圍上圍裙，拿出工具，開始驗尸。

檢查是否有外傷，無明顯外傷。

于是我用一根銀針插入死者的喉嚨，取出銀針后銀針發(fā)黑。

此人是被下了砒霜，被毒死的，兇手用下毒來殺人，說明兇手要么是酒店的小二，要么是死者親近之人。

我雖然住在死者隔壁，但是他房門緊鎖，我對他又是個陌生人，自然沒有機會下手。

這時酒店跑堂的小二當中，已有人神色不對勁。

官差一眼看出，抓住了兇手。

當場質問殺人動機。

一問才知道，原來死者是他的大哥此人好吃懶做，就在昨天竟然對他的妻兒動手。

今天還跑到他做工的地方花天酒地為難他。

憤怒之下，他買來了砒霜，毒死對方，以解心頭之氣。

我的冤屈總算被洗白了。

離開酒店前，剛才的官差跟我道歉。

姑娘，在下石虎，剛才的事情實在抱歉，是我魯莽了，還請原諒。

我心里還有氣，卻想著他也是破案心急，也沒對我動粗。

出門在外，以和為善較好。

沒關系，你們官差也不容易。

我們縣衙正缺女仵作，姑娘若是不嫌棄，愿不愿意接這個差事呢？

我停下了腳步。

官差又向我拋出了誘惑的條件。

咱們官府包吃包住，每月領一兩銀錢。

我跟著官差去了縣衙。

真真是好氣派！

前門是威嚴高大的官府建筑，門外蹲著兩尊石獅，栩栩如生。

我是從后門進去的，最先見到的是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前輩。

石虎跟我說，這是老仵作，幫助縣令大人破了不少案。

只是他年過七旬，孩子都不愿意繼承他的衣缽，嫌棄當仵作和死人打交道晦氣。

在辦理許多案件時，有些死者是女性，死者家屬拒絕驗尸，是以常常沒有足夠的證據(jù)抓獲罪犯。

這讓縣令很是頭疼。

我的出現(xiàn)簡直像是一道光。

老仵作考了我不少關于驗尸的問題。

我對答如流。

不久之后，我在官府就有了一間敞亮干凈的屋子。

外面還有一個小小的院子，可以種種花草之類的。

石虎尤為熱心腸。

宋墨，以后有命案的時候，你就跟著縣令老爺，要是沒有就自己找點事情做，只是千萬不要得罪了太子爺。

太子爺？

就是縣令的兒子，這孩子三歲沒了娘，如今長到了七歲，天天跟他老子對著干，成天的上房揭瓦，鬧得我們不得安生。

我點點頭，表示記下了。

心里卻好奇這個縣令老爺以及他的兒子是個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