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王府。
天色還未亮,初冬卻毫不吝嗇的釋放著寒意。
屋內(nèi)只有一盞燭火。
搖曳的火光中,戚錦歲獨自坐在窗旁。
她輕輕撫著手中略顯陳舊的琵琶,涼意從指間漸蔓至心頭。
戚錦歲嫻熟的撥動著弦,微微蹙眉。
明明彈奏的是最熟悉的曲子,她卻覺得分外陌生。
待曲調(diào)高昂之際,“嘣”的一聲,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纏弦斷了。
它是四弦中最粗的一根弦,如今竟斷了。
戚錦歲愣愣的看著,不知為何竟心生一種同病相憐之感。
“吱——”
房門突然被推開。
凌羽寒著一身玄色長袍走了進來。
他淡淡的瞥了眼窗旁的戚錦歲:“一早就這般閑情雅致?”
戚錦歲看著兩月都不曾來過她院中的凌羽寒,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想必是她彈琵琶聲吵到西院的他和側(cè)妃芳音了吧。
她半垂眼簾,語氣中帶著些許落寞:“弦,斷了?!?br>
凌羽寒聞言,不甚在意:“七年了,早該斷了?!?br>
七年了啊......
戚錦歲眼眸一暗,凌羽寒送給她這把琵琶已經(jīng)七年,她嫁給他也有七年了。
口中的殘留藥汁的苦澀蔓延到了心中。
她分辨不出是因為藥太過苦澀還是凌羽寒的話才有這般感受。
凌羽寒也沒坐下,只是清冷的看著她:“過幾日就是母妃的壽辰,你準(zhǔn)備一首曲子?!?br>
“若再像幾月前你為本王彈奏時途中忘了譜,丟的可是整個王府的臉?!?br>
戚錦歲聽著他冷淡中夾雜著些許警告之聲,心如同沉進了冰窖。
當(dāng)日她并非忘了譜,而是痛到無法彈奏。
她每動一根指,全身就如同被千百萬螞蟻啃噬一般。
而她的強忍痛疾在凌羽寒看來,就是矯情。
戚錦歲的沉默讓凌羽寒心生不滿。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神色一凜:“仔細斟酌一下你的身份?!?br>
話畢,頭也不回的離開。
房間再次陷入死寂,仿佛他從未來過。
“滴——”
晶瑩的眼淚落在弦上,發(fā)出細細的顫音。
戚錦歲噙著淚,看著床間的兩床緞被。
她當(dāng)然知道她的身份,她是當(dāng)朝儀親王的正室王妃。
但在外人口中,她卻是落魄的知府小姐,只因偶然彈得一曲琵琶被王爺看上,納為側(cè)妃,婚后第二年升為正妃。
曾經(jīng)王爺很愛她,不然怎會力排眾議娶她為妃!
可如今,只道故人心易變。
良久,等朦朧的光線照進了房間,戚錦歲才抹凈臉上的殘淚。
她將琵琶輕輕放在桌上,走至床邊將凌羽寒許久沒蓋過的緞被放進了柜中。
屆時,指節(jié)和手臂突然開始刺痛起來。
“王妃?!?br>
貼身婢女阿梓小心翼翼的端著一碗藥走了過來:“張大夫說這服藥能緩解您的疼痛,您快喝了吧。”
戚錦歲看著阿梓烏青的下眼瞼,知道她是為了偷偷給自己熬藥徹夜未眠,蒼白的臉上浮出一絲暖意。
偌大的王府,大概只有阿梓一人真心待她。
戚錦歲接過藥,還不曾入口,復(fù)而又問道:“雁書近日可還乖?”
戚雁書是她家弟,因生頑疾,自小便離不得她。
因此,她嫁來王府,也將他帶著。
阿梓聞言,面色微變:“公子倒是乖,只是......”
戚錦歲看她面有難色,將藥落下:“梳洗更衣,我去看他?!?br>
雁書本住東宮側(cè)院,方便戚錦歲照看。
可今日,阿梓卻帶著戚錦歲穿過了好幾道長廊,走到了王府西南角落用來堆積雜物的風(fēng)蘆院。
沉悶的氣息撲面而來,院內(nèi)雜亂不堪。
戚錦歲愣愣看著荒涼的小院:“雁書......怎會在這兒?”
阿梓鼻尖一酸,垂下眼,甕聲道:“王爺說,公子蠢笨愚鈍,住側(cè)院怕沖撞了側(cè)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