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陸淮淵結婚的第八年,他出軌了,而我被查出了癌癥。
正當我恍惚的走在路上時,卻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抱歉。
熟悉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里,我不可置信的抬眼去看。
才發(fā)現(xiàn)對面的人,正是十八歲的陸淮淵。
1十二點的鐘聲準時響起,我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陸淮淵第幾次失約了。
張媽,不用等了,讓人把菜撤了吧。
我站起身,感覺有些暈厥,卻還是強撐著轉身走回了樓上。
這是我和陸淮淵結婚的第八年,他曾經(jīng)和我許諾,不管多忙,每晚十二點之前,一定會回來見我。
也許是因為八年實在太長,所以他忘了。
而我沒忘,所以逐漸習慣了等待。
我躺到床上,順手拿起沒有讀完的書。
桌上的手機突然一震,我點開去看,一段陌生視頻毫無防備的映入眼簾。
視頻拍的很模糊,我卻依稀能夠看見,那個和另一個女人在床上的人,正是我的丈夫,陸淮淵。
聲音透過視頻傳進我的耳朵里,顯得有些不真實。
我看著他將嘴唇湊到對方的耳邊。
他說:安寧,我愛你。
安寧,是我的名字。
我的胃里突然一陣翻涌,于是趕忙跑進洗手間里嘔吐起來。
生理性的眼淚被刺激的止不住往下流,我痛到有些面目扭曲。
直到后來,我的胃像是已經(jīng)空了,只能嘔出一些酸水。
我伸手扶住門沿,指甲用力到嵌進木頭里,才能勉強站立。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于走回床邊,接著一頭栽倒在床上。
手機里的視頻還在循環(huán)播放著,可我卻連手指都動不了。
我蜷縮起身體,試圖以此緩解一些疼痛。
耳邊是一遍又一遍,陸淮淵的那一句,安寧,我愛你。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了。
我昨晚被痛暈了過去,接著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夢。
胃部的疼痛幾乎已經(jīng)消失了,我走下樓,讓廚房給我做一碗清淡的小粥。
張媽將切好的水果端給我,我剛拿起一塊想要送進嘴里,胃里又開始一陣痙攣。
她看著我干嘔的樣子,好一會兒突然恍然大悟,又帶著一絲欣喜的詢問,夫人,您是不是有孕了?
我拿著勺子的手驀地一頓,接著輕笑著搖了搖頭。
只是胃有些不舒服罷了,等會兒讓司機送我去醫(yī)院看看。
醫(yī)生為我安排了體檢,我一遍遍的抽血化驗,又去體驗了各種醫(yī)療器材。
最后他們告訴我,確診了,是胃癌晚期。
醫(yī)生拿著診斷書,眼神憐憫的看著我,安小姐,我們建議您盡快住院治療。
您需要和家人溝通一下后續(xù)……我打斷他,不用了醫(yī)生。
我太怕疼了,我不想治療,我受不住的。
他還想再說些什么,卻又在看清我眼底的淚時沉默了良久。
安小姐,我們尊重您的選擇。
祝您一切都好。
我從醫(yī)生的手上接過那張輕飄飄的,宣判我死刑的紙,然后在走出醫(yī)院的時候,將它撕碎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里。
司機被我勒令先回了家,我一個人茫然地走在街上,漫無目的,無處可歸,像是漂泊的孤魂。
終于,我和陸淮淵之間的愛也好,恨也好,都沒時間了。
我這樣想著,突然有些釋懷。
失神的片刻,我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他下意識的扶住我,抱歉。
我愣怔了片刻,然后抬眼去看。
對方穿著簡單的涂鴉T恤和牛仔褲,腰上系著校服外套,左耳帶著一顆黑曜石耳釘,渾身透著一股桀驁不馴。
而那張臉,我再熟悉不過。
他是,十八歲的陸淮淵。
2這個時候的陸淮淵還不是陸淮淵,他叫陸時序。
作為陸家的小兒子,陸時序離經(jīng)叛道的厲害。
他的哥哥陸時淵足夠優(yōu)秀,家族的擔子不在他的身上,這時的他,只需要做自己喜歡的事。
陸時序在原先的學校因為打架斗毆遭到開除,本來以陸家的實力他根本不會受到任何處分,只是陸時序在那兒待膩了。
所以在高三的時候,他來到了南川。
他身世好,長得好,所有人都喜歡他,只有我不喜歡,所以他偏偏要喜歡我。
安寧同學,為什么不喜歡我呢?
陸時序是個太惡劣的人,十八歲的他,不肯承認這個世界上還有他得不到的東西,包括我。
而四年后,二十二歲時,陸時序的哥哥陸時淵因車禍去世,他被迫開始接手家族企業(yè)。
自此之后,他改名為陸淮淵——懷念時淵。
那時陸家人為他找好了聯(lián)姻的對象,陸淮淵以死相逼,做了最后一件離經(jīng)叛道之事。
我要娶安寧,我的妻子,這輩子只能是安寧一個人。
陸淮淵的話擲地有聲,他一手牽著我,一手拿著瓷片橫在自己的動脈處,逼得陸家的老爺子差點氣絕。
后來陸家人妥協(xié)了,他們提出了最后一個要求。
婚禮不許大操大辦,免得旁人笑話!
陸淮淵輕吻我的額頭,我只要安寧百年之后,可以和我葬在一處。
回憶逐漸消逝,眼前的人微怔了片刻,然后朝我露出揶揄的笑容。
原來好學生也會逃課啊?
安寧同學。
他仔細看清我的裝扮,耳尖逐漸發(fā)紅,你今天穿了裙子,我還沒見過你穿裙子……陸時序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他自己是有多年輕,而此刻的我,有多衰老。
我高三幾乎從未缺席過課程,唯獨一次發(fā)起高燒,在醫(yī)院住了三天。
高燒不退的那三天,我昏迷著,醒來后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陸時序。
他靠在我的床邊撐著臉,腦袋一下一下的點著,嘴邊有細碎的胡茬,看起來憔悴極了。
可即使如此,在我醒來的第一刻,剛剛發(fā)出些微聲響,陸時序便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底盡是血絲,嘴角卻還是掛上了笑容。
他說:安寧同學,你醒了。
我的眼睛里慢慢蓄起淚來,我看著眼前的陸時序,問了他一個我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
為什么又逃課?
他望著我的眼睛,神情恍惚了一瞬,繼而認真,聽說你病了,我準備去醫(yī)院見你。
下一秒,他又開懷的笑了起來,原來你也會假裝生病。
陸時序湊到我的面前,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和慶幸,幸好,你沒有生病。
我后退一步,和他拉開距離。
眼淚就這樣順著臉頰落下,像刀割一樣,疼的厲害。
陸時序,現(xiàn)在是2023年,現(xiàn)在是,十二年后。
3他愣怔了一瞬,然后抬手用指腹抹去我的眼淚,哭了?
后知后覺的,他才反應過來,皺著眉發(fā)問:你說什么?
半小時后,我和陸時序坐在咖啡廳里,勉強和他解釋了現(xiàn)在的狀況。
我不知道為什么他會出現(xiàn)在這里,又如此巧合的與我相遇。
他聽的不算認真,只是在最后用手指輕輕叩在桌子上,然后漫不經(jīng)心的看向我。
現(xiàn)在是十二年后,那你……我望向他的眼底,接著輕輕揚起微笑,我們結婚了。
我看見陸時序愣在那里,接著從臉到脖頸,都泛起粉紅。
他那樣不可一世的人,我第一次見他這樣羞澀的樣子。
陸時序低著頭,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看我,笑聲從嘴角溢出。
他小心翼翼的叫我的名字,安寧?
安寧同學?
然后虔誠而珍重的喊出了那兩個字,老婆?
陸時序的胸口緩緩起伏著,他牽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處。
掌心之下,是一顆年輕而真誠的,跳動著的心臟。
安寧。
陸時序的眼底恍惚有淚光,安寧,你感受到了嗎?
這顆心只為你而跳動,現(xiàn)在是如此,十二年后也是如此。
我的手心像是被火焰灼燒過一樣,陸時序緊緊握著我的手腕,他不愿意松手,我便一直被烈火灼燒。
可十八歲的陸時序,什么都不知道。
陸時序,放手。
他挑了挑眉,然后強勢的與我十指相扣。
安寧同學,你是從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
我忘記了掙扎,被他這句話帶進了回憶的漩渦里。
是什么時候?
是因為陸時序毫不掩飾的偏愛,還是因為他想與我至死方休的決心?
當年陸時序只用了半年的時間,便輕易的追趕上了我。
他在大學新生報到的時候,云淡風輕的走到我的面前。
好巧啊,安寧同學。
陸時序笑得那樣惡劣,像是在明晃晃的告訴我,這輩子都無法逃離。
然后,在給予我足夠的恐懼之后,又開始用著近乎笨拙的方式,向我訴說愛意。
他不敢靠的太近,陸時序知道我怕他。
于是他像是匹狼,只是護在我的身邊向其他人露出獠牙。
陸時序前所未有的耐心,終于在某個學長向我表白之后宣布告罄。
他把我堵在角落里,眼眶發(fā)紅,努力想做出一副狠厲的模樣,看著卻實在可憐。
我第一次,第一次這樣喜歡一個人。
誰都知道,誰都看得出來,只有你不信,只有你……陸時序一拳捶在我身后的墻上,他氣極了,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發(fā)出聲音。
我現(xiàn)在不喜歡你了,你別后悔。
我點了點頭,好。
陸時序像是沒有料到我會答應的這樣干脆,于是臉色更加難看。
我從他身邊走過,十幾分鐘后回來,他依舊保持著那樣的姿勢。
很是頹靡。
我走過去,手里拿著買來的消毒藥水和棉簽。
陸時序的臉上還掛著淚痕,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我的去而復返,嘴巴微張,臉上帶著一些羞赧。
我沒忍住笑意,哭了?
然后在陸時序露出懊悔神情之前,吻在他的嘴角上。
4我想起來,原來是因為陸時序的眼淚。
很少有人會為我流淚,可他為我流淚,于是我相信,他沒有騙我。
十八歲的陸時序還在等我的回答,于是我告訴他答案。
在你為我流淚的時候。
陸時序顯然被我的回答震驚到了,他慌忙狡辯,帶著一絲羞惱的意味。
我才不會哭。
我淺笑不語,輕飄飄掀過這個話題。
陸時序在這個世界里,顯然沒辦法回到陸家。
而我一旦動用自己的卡,陸淮淵很快就會知道。
我讓陸時序在這里等我,然后一個人來到路邊的一間珠寶店里。
店員連忙迎了上來,小姐,請問您需要什么呢?
我搖了搖頭,我想當東西。
店員愣了一會兒,然后把店長叫了過來。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有閱歷的中年男人,他很客氣的詢問:請問您想當什么呢?
我摘下手腕上的玉鐲,遞到他的面前。
男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這是當年陸淮淵特意在拍賣會上為我?guī)Щ貋淼?,玻璃種的玉鐲,很難得。
陸淮淵親手為我?guī)希庞裼徐`,希望庇佑我的安寧,長命百歲。
店長仔細看了許久,然后沉吟,抱歉,這個我們店出不起價格,您拿回去吧。
我搖了搖頭,五十萬,我只要五十萬,現(xiàn)金。
當時的情意與祝愿,如今什么都不剩,我與這支玉鐲的緣分,也該盡了。
男人瞪大了眼睛,隨后點了點頭。
我又解開自己的項鏈遞給他,送給你。
我不愛戴首飾,于是能摘下的東西就少的厲害。
目光突然落在右手的婚戒上,我緩緩將它摘下,只是帶了八年的戒指,早就如附骨之疽,摘下的時候,難免會痛。
我將戒指放到桌上,然后慢慢推給對方。
這個,也不要了。
我將錢拿給了陸時序,然后帶他去酒店訂了一個月的房間。
乖乖待在這里。
他拿著我寫上號碼的紙條,像是只即將被丟棄的小狗。
要來看我。
我點了點頭,在沒有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我不會丟下陸時序不管。
十八歲的陸時序,何其無辜。
陸淮淵這晚終于回了家,他喝了酒,身上還帶著一絲酒氣。
他脫下外套,扯松領帶,然后倒在我的懷里。
安寧……陸淮淵靠在我的肩上,嗅著我的味道。
他的唇吻到我的臉側,我躲開了。
陸淮淵不滿的扣住我的下巴,強迫我看向他。
怎么了?
我搖了搖頭,我今天有點不舒服。
于是他便偃旗息鼓。
陸淮淵剛想牽起我的手,接著臉色驀地一變。
他握住我的手腕,舉到自己的眼前,沉默良久才冷著臉發(fā)問:戒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