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經(jīng)常做一個噩夢。
離婚后,兒子選擇了有錢的爸爸,和我斷絕了關(guān)系。
多年后,他突然以受害者的身份跳了出來,譴責(zé)我拋棄了他。
他霸占我的財產(chǎn),榨干我最后的價值,親手將我推下懸崖。
法院判決的那天,就是噩夢開始的那天。
這一次我要搶先占領(lǐng)道德高地,成為“受害者”。
1
法庭上,再見兒子,我不寒而栗。
法官一遍遍詢問兒子,是不是真的要跟爸爸,并且禁止我這個母親的探視。
10歲的兒子王恩義已經(jīng)長得又高又胖,一臉老實(shí)模樣。
“他不配做我媽媽,她虐待我,不給我吃飯,也不讓我睡覺,讓我不停地干活。我要和她斷絕母子關(guān)系。”
他突然褪掉褲子,一雙肉滾滾的雙腿上,都是駭人的青紫色傷痕。
小孩子的話,大人們總是愿意相信的。
聽審的人開始竊竊私語,甚至法官看我的眼神都冷漠了幾分。
這一世,我并沒在法庭上辯解。
判決書下來。
我瞧見兒子如愿以償?shù)匦α恕?br>
我也松了一口氣。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惡種,根本捂不熱。
出了法院大門。
有個身姿婀娜的女子領(lǐng)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正等在門口。
小女孩瞧見兒子親熱地喊哥哥,那女人也飛快地挽住前夫的手臂。
眼睛低垂著,不敢看我。
前夫和其他渣男一樣,吃著鍋里的望著盆里的。
奮斗了幾年,開了家小公司有了錢,便想三想四。
和外邊的女人連孩子都生了。
我被瞞得死死的。
可我現(xiàn)在不在乎了。
我平靜地扯開頭發(fā),在臉上抓了幾道。
咬牙在自己臉上狠狠抽了兩下,臉?biāo)查g腫了起來。
前夫驚慌地瞪大了眼睛,將那女人和孩子護(hù)在懷里。
“秦淑,你別在這發(fā)瘋......你要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干,只想自救。
2
我瞟了一眼,上午十點(diǎn),正是街上最繁華的時段。
我突然聲嘶力竭地尖叫起來,引得路人注意,迅速圍觀。
我像棄婦一樣坐在地上。
痛訴丈夫出軌,自己當(dāng)了10年的免費(fèi)保姆。
每天睡不到5個小時。
穿地攤貨,吃爺倆剩飯剩菜,離婚后連兒子也嫌棄自己。
要想劇情有高潮,自然少不了手撕小三和渣男的戲碼。
我一把抓住前夫的衣領(lǐng),扯下他的假發(fā),露出油膩的地中海發(fā)型。
他還不到五十,貪歡享樂,早就泄了頂。
那足以以假亂真的假發(fā)還是我為他生日定制的。
他曾開玩笑的說,要是哪天不帶假發(fā),就好像沒穿衣服。
今天我就讓他大庭廣眾下“光腚”,現(xiàn)現(xiàn)眼。
前夫抱住腦袋,縮在一旁。
那女人上前撕扯起我手里的假發(fā)。
我做慣了家務(wù)活,手上有些力氣。
假發(fā)扯成兩片,那女人旋轉(zhuǎn)著跌出十幾米,胸口重重撞到旁邊的汽車上。
“變異了!快看,小三變怪獸?!?br>
果然,謝女士就像變了一個戲法。
胸口那對兒高聳的蜜桃,一只跑到了胳肢窩,一只跑到了肚臍眼。
我也有些傻眼。
原來這前凸后翹都是科技與狠活,墊出來的。
前夫千挑萬選,選了一個假貨。
這假貨又隆了一對兒劣質(zhì)假體。
手撕小三是世人愛看的戲碼,加上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話題十足。
人群興奮起來,紛紛舉起手機(jī)。
視頻,直播,迅速在各大平臺鋪開。
洋娃娃一樣的小女孩嚇得哭了起來。
兒子挺身而出,指著我對人群說。
“不怪爸爸和謝梨阿姨,媽媽是個壞女人,她不給我吃飯,不讓我睡覺,讓我干活,還打我。法官都判了?!?br>
我趕忙爬了起來,悲傷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兒子,你這么說你知道多傷媽媽的心嗎?”
我拿出醫(yī)院的診斷報告。
兒子因?yàn)樯聿倪^于肥胖,已經(jīng)患上了糖尿病。
為了他的身體,我只能督促他多運(yùn)動鍛煉,平時控制飲食。
至于腿上的傷,那是昨晚他自己摔的。
這些到他嘴里都成了我的罪證。
我抬起雙手,十根手指頭上數(shù)不清的針眼。
兒子糖尿病后,我為他試過數(shù)十種血糖儀。
我放出這些證據(jù)后,便什么也不說了。
剩下的就是一個悲傷的母親,被丈夫背刺的可憐女人。
“什么?他得了糖尿?。磕銥槭裁床桓嬖V我?”
前夫顧不上他那地中海的發(fā)型暴露在人前,一把搶過報告單。
擰著眉頭,估計照顧這樣的兒子,他并沒什么耐心。
人群里不斷發(fā)出譴責(zé),嘲笑和譏諷。
前夫只好帶著那對母女灰溜溜地鉆進(jìn)汽車,發(fā)動引擎,一溜煙兒逃了。
兒子笨拙地在汽車后面追。
“爸,謝姨,你們把我拉下了?!?br>
車“嘎”地停了下來,估計剎車片已經(jīng)冒了火星。
兒子狼狽地爬上了后座,一家人灰溜溜地逃了。
“趕緊返廠大修吧。”
小伙子捏起指頭,這場鬧劇在這長長的口哨中結(jié)束了。
3
被兒子拋棄,絕望的女人手撕老公。
禿頂?shù)脑?,假胸的小三,忘恩?fù)義的兒子。
王恩義,果然忘恩負(fù)義。
丑人多作怪,賤人就是矯情。
......
從網(wǎng)友的評論看,我已經(jīng)完全占領(lǐng)了道德高地,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受害者。
這一仗,我贏了。
我為兒子付出一切,換來死無葬身之地。
一想到這心里還是疼得要命。
為了讓兒子在教育和健康上得到更好的資源。
我主動放棄了兒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到南方打工。
掙得錢也大多積攢下來,打算留給兒子。
兒子16歲那年,他突然找到我,以各種理由不停地管我要錢。
后來我知道他染上了賭癮,被家里趕了出來。
我不肯再給他錢,他開始在網(wǎng)上賣慘,詆毀我。
我抑郁癥復(fù)發(fā),得靠吃藥維持。
可他偷換了我的藥,導(dǎo)致我精神恍惚,從三樓掉了下去。
傷了腰椎,癱瘓了。
從那以后,他開始肆無忌憚搜刮起我的存款。
花光我最后一分錢后,他把目光投到了我的身體上。
我餓得只剩下一把皮包骨。
可為了能賣個好價格,兒子開始給我增肥。
橡膠管插到胃里,一天24小時,我20個小時都被迫在吃東西。
就在我以為我要被撐死時,他把我騙到了地下黑診所,摘了眼角膜,接下來是皮膚,左腎。
榨干我最后的價值,我被他推下了懸崖。
那一年我才四十五歲。
這些噩夢糾纏著我。
心被撕扯,讓我無數(shù)次從夢里疼醒過來。
好在,我還可以重新開始。
離婚后,前夫把與我有關(guān)的一切都扔到了小區(qū)的垃圾站。
垃圾車鏟走了大半,只留下三兩個行李。
整理時,我翻出了一本相冊。
大多是這些年兒子的照片。
我有抑郁癥,記性也時好時壞。
他6歲之前,是我病最嚴(yán)重的時候,我?guī)缀鯖]剩下什么記憶。
王西山說兒子6歲之前的照片早丟了。
我沒想到,這本相冊藏在這里。
翻開相冊,打算最后瞧瞧兒子。
然后一把火燒了,算是和過去做個告別。
5歲的兒子,肥嘟嘟的臉龐,低著頭,認(rèn)真地寫著幼兒園作業(yè)。
3歲的兒子,左手掐著飯勺,笨拙地往小嘴巴里送飯。
照片上6歲之前兒子是左利手,吃飯寫作業(yè)都是左手。
人類習(xí)慣很難糾正。
而現(xiàn)在的兒子明明是右利手!
4
我生兒子時患了嚴(yán)重的產(chǎn)后抑郁癥。
兒子小時,我一直在積極治療,可效果甚微。
這樣讓我的精神更差了,一次次自殺未遂。
前夫怕我死在家里,房子變成兇宅,帶我去見了一個神婆。
她的身上散著怪怪的味道,不過這味道讓我安心。
每次去后,喂給我的藥丸總能讓我的病稍好些了。
最后一次去,神婆說我的病情基本控制住了,不必再來了。
兒子6歲前,我病著,沒能很好的照顧他,甚至對周圍的人和事物也沒什么記憶。
病好后,瞧見已經(jīng)6歲的兒子長得瘦小枯干,心里對他很愧疚。
我變著法地給他做好吃的,四處收集偏方,為他補(bǔ)充營養(yǎng),也彌補(bǔ)忘記的母愛,讓他快快長身體。
他不吃,我總要不厭其煩地喂到嘴里。
生怕他吃不夠,半夜里我都要精心準(zhǔn)備夜宵。
果然兒子吃得多,長得也快。
他圓鼓鼓的肚皮,肉鼓鼓的腮幫子,可愛急了。
兒子更依戀我了,他靠在我的懷里,幾天都不肯離開。
可前夫見不得兒子粘我,把兒子搶走藏了起來。
我發(fā)瘋地尋找。
告訴他,再不把兒子還給我,我就報警。
他怕了,才把兒子還給我了。
我自問我對兒子照顧細(xì)微,對家更是盡心盡力。
我沒種下惡因,哪來兒子這樣的惡果呢?
回想之前總總,6歲那年,他也許偷偷換了我的兒子呢?
那對我犯下惡行的可能根本就不是我的兒子!
想到這里,我“騰”地站起身來。
顧不上深更半夜,屋外電閃雷鳴,直奔前夫家。
“咣!咣!”
砸門聲將屋里的人驚醒了。
兒子抱著謝梨的女兒打開了門。
兩個孩子瞧我都是一副驚訝、嫌棄的死樣子。
沒有我這個保姆不過兩三天,屋里臟兮兮,灰塵一寸厚,蜘蛛在角落安了家。
兒子的衣服臟兮兮的,頭發(fā)油膩的,襪子破了,腳趾頭已經(jīng)露出來了。
他的胳膊上抓過的痕跡,還泛著血點(diǎn)。
皮膚瘙癢是糖尿病的并發(fā)癥。
看來沒有我嚴(yán)格控制和督促,他的血糖一定很高了。
可這一切都和我無關(guān)了。
“王西山和你后媽呢?”
“婷婷,自己先回屋,去睡,別怕,沒事的。”
兒子把嚇壞的小女孩哄進(jìn)了里屋。
“爸爸和媽媽在醫(yī)院。你快走吧,我已經(jīng)叫了物業(yè)保安了?!?br>
兒子已經(jīng)迫不及待叫那個小三媽媽了,還知道護(hù)著這小丫頭。
“謝梨病了?”
知道那個女人病了,我心里又多了幾分暢快,果然惡人自有天收。
我還沒來得及要幾根頭發(fā)測DNA,他叫的保安來了。
保安很胖,走幾步路都?xì)獯跤酢?br>
他和兒子一樣,太肥胖,得糖尿病的風(fēng)險很大。
我拿出隨身攜帶的血糖儀和采血針。
之前我記掛兒子的身體,總是隨身帶著血糖儀,隨時檢測血糖。
血糖一但高了,就得嚴(yán)格控制飲食。
這習(xí)慣我還沒來得及改掉。
“我給你測一下吧?!?br>
保安似乎很怕打針。
一邊后退,一邊抖著渾身的肥肉,趕我走。
“我看不著,我看不著,你快走!”
他一定是害怕疼,開始胡言亂語。
我舉起全是針孔的雙手,展示給他,盡量溫柔地告訴他。
“不疼的,我試過了?!?br>
他好像更怕了,仿佛見了鬼一樣。
我扭頭從電梯門光亮的不銹鋼門里瞧見一個鬼一樣的女人。
一身白色連衣裙,赤著一只腳,身后是一連串的血腳印。
5
被大雨打濕的頭發(fā),一綹一綹貼在雪白的臉頰上。
我都被自己嚇了一跳,難怪那胖保安害怕了。
趕忙整理了一下。
“抱歉,我太著急了。腳劃破了都沒注意。能幫我叫一下救護(hù)車去醫(yī)院嗎?就這家業(yè)主住的醫(yī)院!”
“嗚哇!嗚哇!”
救護(hù)車穿破雨霧很快停在醫(yī)院門口。
恰巧一個閃電劈了下來,我瞧清了醫(yī)院的牌子——第三腫瘤醫(yī)院。
“哈!小三得了癌,還是王西山得了癌?報應(yīng)呀?!?br>
半夜醫(yī)院人很少,我很快就在乳腺科病房找到了謝梨。
透過病房的玻璃,我瞧見王西山離著好遠(yuǎn),勉強(qiáng)拍著謝梨的后背。
因?yàn)榛熕幬锏母弊饔茫碌没杼旌诘亍?br>
假發(fā)被扯碎了,王西山頂著地中海的發(fā)型。
剩下的幾根頭發(fā),油膩膩的貼在頭皮上。
眼袋幾乎要掉到了嘴角。
他有潔癖。
生兒子產(chǎn)褥期時,我惡露不止。
屋里和身上總一股子血腥味。
我一個人帶孩子,總是手忙腳亂。
我沒時間打理自己。
沾上血的褲子和床單因?yàn)閮鹤涌摁[,常常來不及更換。
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他捂住口鼻,第一時間推開屋里所有門窗,一臉嫌棄的模樣。
“你又不用上班,不過帶個孩子,家里怎么搞得一地雞毛?”
“你瞧瞧你的樣子,邋遢得哪還像一個女人?頭油得能炒菜了?!?br>
“我在外掙錢壓力已經(jīng)很大了,能不能別給我拉個臉?”
“......”
各種各樣的譴責(zé)我聽了無數(shù)遍。
他對我避之不及,常常躲在賓館不回家。
在公司更是爭搶著出差的機(jī)會,這樣可以名正言順避開我。
我知道他討厭我身上洗不掉的血腥味。
謝梨吐成那個樣子,屋里的味道可想而知。
這時謝梨突然抬起了頭。
我趕忙隱身在門口。
可我還是瞧見了謝梨的正臉。
不過幾日的光景,她就變成了丑八怪。
謝梨得了乳腺癌,化療讓她掉光了頭發(fā),法院前飄逸的長發(fā)都是假的。
她的胸口空蕩蕩的,一對兒義乳就擺在床頭柜旁。
十分逼真,瞧著有些瘆人。
我趕忙捂住胸口。
慶幸這窩囊的10年我沒得上這病。
看來謝梨在外頭和王西山偷雞摸狗的日子并沒那么逍遙快活。
現(xiàn)世報呀!
一想到著,我的乳腺瞬間通了。
醫(yī)院走廊黑漆漆的,仿佛越走越?jīng)]有盡頭。
我有些害怕,回頭瞧去,謝梨的病房熄了燈。
走廊盡頭房間突然亮了一盞燈,我趕緊快步奔了過去
隨著對面人的“噠噠”的腳步聲,鞋子發(fā)出的撞擊聲,感應(yīng)燈忽明忽暗起來。
走廊的感應(yīng)燈突然好使起來。
我怔怔地瞧著,原來自己腳上另一只鞋子不知什么時候也掉了。
屋里走出的人居然是當(dāng)年的神婆!
只是稍微高了點(diǎn),白了點(diǎn),年輕了點(diǎn),似乎性別也變了點(diǎn)。
可身上的味道沒變。
神婆指了指我的腳,冒出四川家鄉(xiāng)方言來。
“你的孩子丟了?!?br>
我瞪大了眼睛,他怎么知道我丟了孩子?
“沈醫(yī)生,今晚您值班呀?”
小護(hù)士脆生生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光腳跑了半夜,眼睛花了,原來我看錯了人。
也是,人能胖能瘦,能老能年輕,可性別總不會變。
我趕忙抱歉地躲開了。
轉(zhuǎn)過走廊,我瞧見沈醫(yī)生站在原地,一直瞧著我。
那眼神透著古怪。
我總覺得我見過他,他也認(rèn)識我,甚至認(rèn)識我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