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山坡腹地,班魯身背黝黑大鐵箱,懷中抱了一尾金燦燦紅紅通通的大鯉魚,活蹦亂跳,用真氣束縛才能抱穩(wěn),兩條腿仿佛裝了彈簧,一步十余丈,沒命的往遠處逃竄。
身后不遠,八名劍修,都有同門同宗,其中七人是四境修為,還有一名五境為首之人跑的最快,緊緊追趕班魯,邊追邊喊:“前面的班家人,別跑了,我們買你的鯉魚,保證不會傷了你的性命。如果被我們追上,可就不是買魚,別怪我們動手搶了?!?br>
班魯腳步不停,回頭罵道:“我叫班魯,腦子可不魯,你們當我是傻子呢,停下不跑,你們怕我家大人尋仇,不把我殺了滅口才怪,一群王八蛋,別想騙我!”
又跑十余步,班魯身形一滯,兩條小腿“咔啦啦”作響,似乎有什么機括出了故障,速度瞬間慢了下來,面露苦相:“壞了,關(guān)鍵時候掉鏈子,我自己鍛造的‘彈簧腿’,這是要我的命啊。”
身后八人越追越近,本命劍紛紛出鞘,已經(jīng)能看到他們臉上的殺意,凜然于眉眼之間。
“哎呀,我這個豬腦子,怎么把它忘了!”班魯再跑幾步,罵了自己一聲,右臂抱緊大鯉魚,左臂翻轉(zhuǎn),往背后的大鐵箱摸了幾下,找到一處機括,趕緊按下。
咔嚓,咔嚓。
大鐵箱發(fā)出十幾聲金屬脆響,其中夾雜齒輪轉(zhuǎn)動聲音,從班魯背上脫落,伸出四條金屬足肢,關(guān)節(jié)用金晶圓環(huán)連接,油光閃閃,噠噠噠噠踏在地上,奔跑的四平八穩(wěn),很是靈活。
“寶貝,今天能不能活命,全靠你了?!卑圄旊p腿微彎,跳上大鐵箱坐穩(wěn),又在箱子表面的幾個機括上按了幾下。
大鐵箱四條足肢交替踏地,箱子里的齒輪聲音響成一片,一人一箱看上去頗為滑稽,但速度卻比剛才快了一大截,跑起來呼嘯生風,比先前的機括“彈簧腿”更加省力。
只是,這大鐵箱奔跑速度已然恒定,再也不能加快半分,卻仍然比身后追趕之人的五境劍修慢了半分,遲早會被追上。
“這回怕是跑不了了?!卑圄斪诖箬F箱上,嘆了口氣,從隨身儲物口袋取出丹藥服下,恢復體力,又掀開褲腳,檢查綁縛在兩條小腿上的彈簧機括。
情況并不嚴重,只是缺了滑油,有幾塊金屬插片磨損,只需換了插片,抹了滑油就好;只是身后追趕之人已經(jīng)逼近,相距不到六十丈,最多三十息時間就能追上;這點時間,修理彈簧腿已然來不及,若想活命,只能動用家里給的保命底牌。
“別人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我在家出門,靠的都是父母。”班魯心頭悻悻,黑著一張臉,從儲物口袋里取出一枚烏溜溜的金屬圓球,滿眼不舍:“價值三萬金精石,只用來殺八個雜毛劍修,真是暴殄天物,要是被家里人知道了,以后別想再獨自出門。”
自責的工夫,身后八名劍修已經(jīng)追到四十丈之內(nèi),為首的五境劍修目光陰鷙,深知班魯家世,猜到他有殺手锏,存了萬分小心,不敢逼的太緊,只追到二十余丈,把手中本命劍抽離劍鞘,暗運真氣,要以劍氣隔空殺人。
雙方劍拔弩張,只在下一刻便要分出生死,然而正在此時,班魯左前側(cè)極遠處,一頭龐然大物四蹄近乎離地,“哞哞”叫著沖了過來,背上坐著一道身高丈八的魁梧身影,肩上又站了一名布衣少年,身背銅棺,手握黑玉細劍,一頭黑發(fā)迎風獵獵,大叫道:“班魯,往這邊跑,你......你那個大箱子長了腿?!”
班魯聞言一怔,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啊”的一聲,差點兒沒從大箱子上跳起來,驚喜交加:“我就知道,自己做人沒有那么失敗,出門還是可以靠朋友的。羅天生,你來的真是時候!”
羅天生口中長嘯,腳尖在蠻山岳肩頭輕輕一點,氣貫履云靴,身形拔高而起,飛起十丈多高,剎那間越過六十多丈距離,落地再飛,連飛三百余丈,落到班魯?shù)拇笙渥由?,更不遲疑,轉(zhuǎn)身連出三劍。
劍煞之劍,平山,落月,映斜陽!
一劍平山,劍氣橫削平撩,銳不可當,一道弧光離劍,直奔后方八人脖頸;二劍落月,手腕微斜劍尖上挑,自上而下猛然揮劈,劍氣如浪,卷的天地靈氣滾滾如潮,往后方八人洶涌而去;三劍映斜陽,接了落月一劍的劍勢,自下往上斜撩,揮出劍光如虹,橫貫當空。
這背棺少年三劍齊出,對追趕班魯?shù)陌巳酥蓿谷槐扔錾狭俗约旱某鹑诉€要深重,劍勢凜然而毫無余地,一口氣使出了所有勁力。
“師弟聽令?!蔽寰硠π拮返淖罱?,眼看羅天生出劍,心知不好,腳步往后急退,口中爆喝:“結(jié)七星劍陣!”
七名劍修反應(yīng)極快,立刻四散而開,紛紛站定天樞、天璇、天璣、天權(quán)、玉衡、開陽、瑤光七個星位,而五境劍修本人提劍縱躍,站了北極星位,凝聚七名師弟氣機,橫劍于胸,手腕一抖一震,大喝道:“陣之御!”
一道真氣墻壁應(yīng)聲而起,厚逾三尺,長寬各有七丈,牢牢護在身體前方,其中隱有微芒閃爍,斑斑點點,酷似繁星。
羅天生一氣出三劍,三道劍氣落在真氣墻壁之上,如同蛟龍擊海,撞的氣浪翻騰,環(huán)狀氣勁爆出數(shù)十丈遠近;然而一名五境劍修和七名四境劍修的陣法之力何其強大,八人只是身軀微微一晃,臉色都不曾變化,把三道劍氣輕松擋住,真氣墻壁還剩一尺,在身前盈盈晃動。
“真的假的?”大鐵箱已經(jīng)停下,班魯遠遠看著那道真氣墻壁,又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羅天生,瞪眼道:“你連出三劍,就破了人家兩尺氣墻,是來救我還是來送命的?”
羅天生吞下幾枚丹藥恢復氣力,呵呵笑道:“我都沒有入境,破兩尺氣墻很厲害了,你說的,出門靠朋友,我可不是自己來的,還有朋友呢?!?br>
話音未落,那邊劍陣已經(jīng)起了變化。
蠻山岳雙腿夾牛,避水犀發(fā)了兇性,一路狂奔而來,哪管什么七星劍陣,低頭發(fā)足沖了過去,正是八名劍修舊力剛消,新力未生之際;額頭尖角頂上了劍陣天權(quán)位的一名弟子,從左肋沒入,右肋穿出,口中“哞哞”嚎叫,帶著他的身子繼續(xù)斜向沖撞。
與此同時,蠻山岳握了青石鈍劍,借著奔牛之勢揮臂橫掃,把天璣位弟子的腦袋一劍砸爆,胸膛沾了不少鮮血腦漿,根本不擦,雙腿發(fā)力催牛出陣,跑到羅天生和班魯身邊,大笑道:“厲不厲害,我一下子弄死了兩個。”
犀牛角上,天權(quán)位弟子還沒死絕,渾身抽搐,鮮血沿著牛角不斷滴落,艱難扭頭看向北極星位的五境師兄,嘴角顫抖:“顧,顧師兄,趕,趕緊逃......”
說到一半,腦袋一歪,一口真氣斷絕,再無聲息。
“蠻山岳!”顧師兄顯然認識這名乘坐犀牛的魁梧青年,目光幾欲噴火,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巨劍宗是要和我們星劍宗開戰(zhàn)嗎?”
蠻山岳不理他,倒是對班魯懷里的金紅鯉魚大感興趣:“你抱著這條魚干什么,很好吃嗎?一會兒殺光他們,咱們回去做做,一半烤,一半燉,火還燒著呢。”
“好大一條漢子?!卑圄斞鲱^贊了一聲,把懷中鯉魚稍稍放松,露出胸口繡的火紅“班”字,又用鯉魚擋了起來:“你個子高,力氣更是不小,要是加入我們班家,我讓家里人教你鍛造之術(shù),打鐵是把好手?!?br>
蠻山岳撓撓頭,呵呵直笑:“不打鐵,我練劍。”
班魯嘿嘿一笑,把握在手里的保命金膽收了起來,拿肩膀撞了撞羅天生,眼睛撇著遠處六人:“老羅,還剩六個了,殺光吧?!?br>
“我今年十四?!绷_天生搖搖頭:“你要是實在不會稱呼,叫我名字就行,叫小羅也可以,就是別叫老羅?!?br>
說著,羅天生跳下大鐵箱,手中黑玉細劍一擺,又使出了喚神經(jīng),氣勢陡漲。
“巨劍宗蠻山岳,班魯,還有一個身背銅棺的古怪小子......”顧師兄目光在三人臉上掃過,往后退了半步,面部肌肉猙獰:“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記住你們了,這事兒沒完!”
話音落下,顧師兄長劍歸竅,收進腰間儲物口袋,帶領(lǐng)剩余的五名師弟轉(zhuǎn)身逃竄,腳下塵土飛揚,比追趕班魯?shù)臅r候還要快上幾分。
然而,這六人僅僅奔跑十余步,身形陡然停住。
六人周圍十丈之外,地面突然開裂,十多棵粗逾兩米的大樹破土而出,剎那間長到三十多丈,彼此之間藤蔓交織,蒲葉層疊,把六人團團圍住。
“看到這些樹了吧。”羅天生回頭看向班魯,咧嘴一笑:“出門是要靠朋友的,剛才我忘了說,我們還有一個剛剛認識的新朋友。”
一道人影,從那片橫空出世的密林后面走了出來,把頭上的氈帽輕輕一掀,露出整張臉孔,嘴角還有一些烤魚油漬,輕聲說道:“魚不吃完有些可惜,我吃光才來的,恰好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