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天后要嫁人了,但相戀千年的紫陽帝君卻不知情。
為救他,我曾將自己的九尾紅狐的皮毛賣給魔君百年,頂著野狐貍的身份化為侍女追隨他。
但他卻接了個義妹回來。
將我千辛萬苦找到的續(xù)命靈藥隨意賜人,又責(zé)怪我不懂尊卑,把我關(guān)入寒獄反省。
待我九死一生醒來后,便含著淚對姑姑說:“姑姑,小九想嫁人了?!?br>1
聽到我愿意嫁人,姑姑比我還開心。
“你追著紫陽帝君前前后后跑了千年,被你爹吊起來抽了多少次,如今終于想通了?”
“你可是我們青丘唯一的孫輩,最小的帝姬,要什么男人瞧不到,非要在個老男人身上一根筋的栽下去。”
“姑姑這就請玄鳥族的族長商量婚事,五日后就成親?!?br>留影石上明明滅滅卻擋不住姑姑語氣中的欣喜。
原來我已經(jīng)將這蠢事做了千年,也讓家人擔(dān)心了千年。
咽下心口的澀意,我打起精神對姑姑說。
“成親這事,那就一切任憑姑姑安排了?!?br>紫陽不知何時踱步到我身后,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小九,我何時說過五天后與你成親,瞎鬧什么,還有你不是孤女嗎,哪來的姑姑?”
他想走近看對面是誰,我趕緊切斷了法術(shù),畢竟我在這里的身份只是一個雜毛狐貍侍女。
我低頭盯著腳尖,打定主意裝傻。
他嘆了口氣想揉我的發(fā)頂,想說什么卻被杜蘅撲了個滿懷。
“義兄,我又做噩夢了,我夢見爹爹在戰(zhàn)場上渾身是血?!?br>紫陽的臉上頓時冰雪消融,溫聲安慰她。
“無妨,來了這里便沒人再能傷害你,你若不放心,我在院中守著你便是。”
他轉(zhuǎn)身就走,又一次忘記了這里還有一個我,同樣膽小的我。
這樣也好,我靜靜的看著他兩交疊的影子,心里再泛不起一絲波瀾。
司命來找我時,我正在房檐上喝桃花醉,他是這里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
聽到我要成親了,他試探著開口。
“小殿下,婚姻大事,合該由帝君去青丘提親,萬不可如此兒戲?!?br>我努力扯起一個嘴角回他。
“不是和帝君,青丘狐族和玄鳥族世代聯(lián)姻,這一輩,該我了?!?br>司命沉默了一瞬間又趕忙說到。
“您為了帝君犧牲了那么多,如今帝君對您也不像是無情,他老人家日理萬機(jī),要不我去提醒一下。”
一口辣酒入喉,嗆得我流淚。
“帝君從未承認(rèn)過對我有情,我追隨了他千年,恐怕也只是讓他心煩,再不成親,我可就是青丘的老姑娘了?!?br>2
司命看我喝的起了興致,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我喝的酩酊大醉,他只能送我回房。
沒成想在房門前竟然遇到了紫陽,他正指揮人把我的暖玉床往出抬,杜蘅緊緊貼著他如弱柳扶風(fēng)。
紫陽聞到了我身上的酒味,不悅的皺了皺眉。
司命正想開口說什么,我一個眼神阻止了。
院中寒風(fēng)吹的人衣衫作響,我一句多余的疑問都沒有,紫陽反而走到我身邊低下頭解釋。
“杜蘅她身子弱,易受驚,我用暖玉床給她養(yǎng)養(yǎng)身子,你已經(jīng)大好,用不上了?!?br>我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敷衍道。
“帝君的東西,自然想給誰就給誰了”
那枚救命的靈丹是,現(xiàn)在的暖玉床更是,司命的眼里滿是不贊同,我知道他想為我爭一爭。
四個人都沉默不語,還是杜蘅的侍女說她該服藥了,紫陽聞言立刻加快了腳步。
經(jīng)過我時,我福了福身,第一次沒有挽留他。
他似乎有些驚詫,畢竟我從來都粘人的緊,但杜蘅卻十分開心。
我也曾這么開心的笑過,那時我剛進(jìn)東宸宮,紫陽也是這般珍視我,人人都知道我是他的偏愛。
司命惋惜的勸我。
“小殿下,您至少該讓帝君知道,秘境中,是您用皮毛跟他人交換,帝君才脫險?!?br>“那枚靈藥是您丟了半條命才找到壓制舊傷的。”
我仰起頭迷茫的問他。
“然后呢?是挾恩圖報他愛我,還是用青丘的身份壓著他娶我?”
我為了拿到靈藥吃了那么多苦,花了那么大力氣為自己找的續(xù)命藥卻抵不過杜蘅平平淡淡的幾句話。
何必自取其辱。
青丘狐九,愛的起,就放的下。
3
拜高踩低是不管哪里都有的規(guī)矩。
在紫陽的默許下,杜蘅帶著侍女明目張膽的闖進(jìn)我院里,狠狠打了我一耳光。
“我們仙子馬上就要入主東宸宮,眼里可容不得臟東西。”
“況且我們主上對帝君有救命之恩,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留在這兒的?!?br>我輕笑一聲心里想著,救命之恩么?若是這樣算,天族欠我家的,可數(shù)也數(shù)不清。
“賤婢,你笑什么!”
她侍女一腳踹在了我的腿上,我跪倒在地,膝蓋痛的刺骨。
自始至終,杜蘅都在冷眼瞧著,這就是他說的體弱多病善良義妹嗎?
沒有皮毛也就沒有法力,我只能任由她欺辱,紫陽或許知道,又或者不在意。
她教訓(xùn)完后,我才得以安歇。
到了半夜,紫陽滿身涼氣的闖進(jìn)房間把我揪下床。
“孽畜,你怎么膽敢對杜蘅不敬,她身嬌體弱又思慮過深,我照顧她是應(yīng)該的?!?br>“看來之前進(jìn)寒獄你還沒有長記性,還是這么頑劣不堪,我留你一條命已是看在往日情分,你今日又在鬧什么?”
我張了張嘴,無可辯駁,我到底鬧了什么?
杜蘅適時的抽泣聲在院中響起。
“想必是小九姑娘不愿意我留在宮內(nèi),我走就是了?!?br>我悟了,我還留在這里就是最大的鬧劇。
我垂首低眉標(biāo)標(biāo)準(zhǔn)準(zhǔn)的對紫陽行了一個大禮朗聲道。
“帝君,小九知錯了。”
這一拜。
東宸宮侍女小九拜別紫陽帝君,也是青丘帝姬狐九拜別心上人紫陽。
4
他所有的責(zé)備都被我一個大禮梗在喉間,看到我白裙上血跡時微微側(cè)目。
欲拉起我,我固執(zhí)的行叩拜大禮,在心中同他告別。
我駁了他的面子,他便細(xì)心扶著杜蘅甩袖離去對我施下一道仙法。
“既然想跪,就好好跪著,別起來了?!?br>人來人往的侍者嘲弄的看著我,竊竊私語向我傳遞著他們恩愛的細(xì)節(jié)。
“誰說帝君的心是石頭?我看對杜蘅仙子明明柔情似水。”
“沒想到啊是杜蘅仙子,我還以為是那位呢,野狐貍就是上不了臺面?!?br>“文官讓我們?nèi)ゲ赊k紅綢,說不定我們馬上就要有帝后了?!?br>紫陽也要成親了么?這樣也好,在心中已經(jīng)推演了無數(shù)遍,現(xiàn)在也沒有那么難過了。
曾經(jīng)屬于我的無數(shù)偏愛都被分給了杜蘅。
當(dāng)年我入宮時,人人也說紫陽寡了萬萬年,竟然在一只雜毛狐貍身上栽了跟頭。
他聽后大怒,將我愛惜的抱在懷中去逐門逐戶的討要個公道,連太子側(cè)妃都要同我道歉。
說我是雜毛狐貍的人全都賠給我奇珍異寶當(dāng)歉禮。
可現(xiàn)在三番兩次提醒我是孽畜的人,也是他。
明眼人都知道,我已經(jīng)被厭棄,司命幫我求了一句情,就被罰去了兇獸島上。
有個小仙娥多看了紫陽兩眼,他就默許杜蘅挖走那人眼珠,這何嘗不是對我殺雞敬猴?
夜深了,禁錮解除,我艱難的起身回房,膝蓋已能看見森森白骨。
掃視四周,屬于我的東西少的可憐,嫁衣被丟在地,上面還有幾個黑腳印。
我不善女紅,為繡嫁衣,將十指扎的全是血,他心疼的將我手指含在嘴里,說他去繡,我點個睛就好。
堂堂帝君躲在殿內(nèi)為我刺繡,如此殊榮,我怎么能不深陷其中。
只差那么一點點,我就可與他圓滿,可差了一點點就再也不是圓滿。
我將嫁衣投入火盆,象征祥瑞忠貞的九尾神狐被火苗吞噬。
紫陽再來時,就是這樣一副情景,他大驚失色兩步走到面前。
竟然忘了用仙法,伸手就要去拿,如玉的手上被燙出一連串水泡。
他抬手就是一道掌風(fēng),在我臉上刮出血痕。
“你是瘋魔了,好好的嫁衣,準(zhǔn)備了這么久,你是不準(zhǔn)備成親了嗎!”
5
我拭去臉上的血跡,怔怔的看著他,清風(fēng)拂過,送來他身上的杜蘅香。
“跟誰成親?”
他垂下眼沒有回答我這句話。
我苦笑。
“臟了,被弄臟了。”
嫁衣臟了,我不要了,你臟了,我也不要了。
他被我看的有些狼狽的側(cè)過身。
“臟了就遣人送去織造司,這是吉服,你怎么能貿(mào)然燒了?”
看到空無一人的院落后,他又換了個說法。
“我哪還有空再繡一件出來,你就是野性難馴?!?br>任性么?或許吧,我是青丘最小的帝姬,若不是為了他,再任性都是使得的。
我們一起看著嫁衣被吞噬成灰燼,不能一同穿上,一起看著被毀也是極好的,化為灰燼的還有我的千年時光。
“照顧杜蘅仙子要緊,這種小事我自己操辦就好?!?br>我轉(zhuǎn)身欲走,許是我太平靜了,他卻有些慌亂的將我拉入懷中。
“小九,杜蘅她與你不一樣,她沒了阿爹,這些天我陪她忽略了你,等她安頓好了,我們就去同游四海八荒,如何?”
我笑出了眼淚,哪里不一樣?在這里我才是那個沒身份的孤女吧,她可是頂著帝君恩人之女的名頭,誰敢為難她?
看我哭了,他終于軟了語氣,溫聲哄我,有了當(dāng)年幾分影子。
“小九,你說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別哭了,哭的我頭痛?!?br>或許他對我,也并非全無感情,但我心意已決。
我斂了斂神情,提出一個要求。
“我釀的桃花醉好了,明日可否與我共飲?”
6
姑姑愛酒,所以我有一手釀酒的好技藝,這桃花醉本來是我留給自己大婚用的。
馬上就要離開了,我不想浪費(fèi)這些好酒。
紫陽素來清冷的眸子閃過一絲不安,可很快就蒙上了對杜蘅的關(guān)心。
杜蘅的侍女說她家仙子心口痛。
“小九,我吩咐人辦個小宴吧,我一定會來,屆時有個消息宣布?!?br>最后一句話還沒說完,紫色的袍角已經(jīng)隱去了,我伸出手什么也沒留住。
杜蘅哪里是心口疼呢?她只是見不得我痛快。
小宴,也好,有始有終,天下無不散筵席。
帝君辦宴的消息很快流傳出去,人人都猜測紫陽要給我個身份。
可第二日我從日出等到日落,無數(shù)人等著看我能不能一飛沖天,可他沒有出現(xiàn),眾人看我的目光從羨慕到嘲弄。
到了傍晚,杜蘅才姍姍來遲。
“帝君他今日陪我游湖,有些乏了,不若就由我代飲一杯?”
原來是踩著我的臉面去陪杜蘅游湖了,難怪沒有來。
不等我同意,她就一飲而盡,不多時嘴角流血,捂著胸口直挺挺倒了下去。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紫陽就出現(xiàn)將我一把推倒在地,磕的頭破血流。
“你的心思竟然如此歹毒!”
沒有絲毫給我辯解的機(jī)會,他抱起杜蘅轉(zhuǎn)身就走,臨走前把我打回原形,吩咐白虎好好教我學(xué)規(guī)矩。
我想解釋,可白虎擋在我的身前,一掌把我拍在我胸口,剩下的話我再也說不出口。
只感覺到臉上一熱,像是有什么東西刺了進(jìn)去,又一勾,皮肉翻卷的刺痛讓我清醒。
他像是享受這種血腥的樂趣,用爪子將我來回扯得血肉模糊,最后拍拍我的臉。
“哪來的滾哪去吧,騷狐貍,再囂張我便找人強(qiáng)了你?!?br>我被拍入雪地埋了一整夜,直到凍死之際,一道金光閃過。
百年之期已到,我的皮毛和法力全都回來了。
額間的桃花灼人心魄,青丘小帝姬,狐九,重歸神位了。
我大搖大擺從九重天走出之時,只見門口重兵把守,天鐘也被撞響了三次。
守衛(wèi)告訴我。
紫陽帝君要把九重天封鎖起來翻個遍找什么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