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曼谷的夜,潮濕悶熱。
月色溶溶,湄南河被萬縷銀輝照得波光粼粼。
紀(jì)凜凜穿著一襲月白色的長裙蹲在河邊。
女孩的黑發(fā)隨意地扎成丸子頭,幾縷發(fā)絲輕輕垂在臉側(cè),靈動卻不失莊重。
她小心翼翼地把親手制作的河燈放在河面。
指尖劃過水面,帶起一圈圈細小的漣漪。
隨后閉上眼,雙手合十。
“信女紀(jì)凜凜,今天懷著虔誠之心來到這里,希望神明能聽見信女的祈愿?!?br>
“希望媽媽的病能快一點好起來,遠離病痛的折磨?!?br>
月光落在她細膩白皙的皮膚上,映出兩頰自然的紅暈,像春日桃花般嬌艷。
濃密的睫毛如翼般輕覆,在眼瞼下方灑落斑駁的碎影。
整個人朦朧又精致。
“謝謝神明的庇佑?!?br>
河燈在晚風(fēng)的吹拂下越漂越遠,直到完全看不見,紀(jì)凜凜才緩緩起身。
捋了捋褶皺的裙擺,沿著河岸往外婆家的方向走。
媽媽瓦妮的病越來越嚴(yán)重了,吃了很多藥都沒有好轉(zhuǎn)。
爸爸希望媽媽能安心養(yǎng)病,就把媽媽送到郊區(qū)的外婆家來了。
紀(jì)凜凜之前聽同學(xué)說過:
在鬼面節(jié)的時候去放河燈,神明就會聽到人們的祈愿。
所以,她才一個人跑來這里放河燈。
夜色漸深。
河岸附近的屋戶都已熄了燈,只有最左邊那戶仍有微弱的燈光漏出窗扉。
屋內(nèi)。
一個面相兇狠的卷發(fā)男人把一個豐乳肥臀的金發(fā)女人摁在桌子上,急不可耐地親吻。
邊吻,邊粗魯?shù)爻吨说娜惯?,亟欲發(fā)泄心中的欲念。
女人摟著男人的脖子,顫抖著喊他的名字,
“保羅,聽說今天是泰國的鬼節(jié)?!?br>
說的是意大利語。
保羅動作一頓,不以為意地調(diào)笑,“怕鬼?”
女人臉色漸漸發(fā)白,未作回應(yīng)。
保羅卻毫不在意,笑得更燦爛了,“就算有鬼,也只有你這只勾人的艷鬼。”
然后,女人的嬌喘和低吟在屋里蔓延。
“砰——!”
忽然,門從外面被暴戾踹開。
突如其來的巨響打斷了在桌上歡愛的男女。
女人整張臉全白了,瞬間從桌子上跳下來,驚慌失色地躲在男人身后。
鬼,鬼……來了嗎?
她被嚇得裙擺都來不及去整理了,兩條腿就那樣顫顫巍巍地暴露在昏暗的光線下。
保羅一手提褲子,另一只手去摸放在桌邊的槍。
可就在要觸到槍的前一秒,卻被人猛力一踹。
他整個人重重摔在地上,槍也掉落在地。
他彎腰去撿槍,可槍卻被一只锃亮的皮鞋死死踩住。
被擾了興致不說,自己的槍還被屈辱地踩在地上,
保羅怒氣橫生地吼了句,“操!他媽的什么人?”
他掙扎著想要起身,卻又被狠狠地踹了一腳。
而后,太陽穴頓感一涼。
一桿黑洞洞的槍口準(zhǔn)確無誤地抵了上來。
保羅倒吸一口涼氣,一顆心也被猛然提起。
那握槍的人語氣有幾分調(diào)侃,“什么人?當(dāng)然是來索命的鬼?!?br>
他手腕用力,不屑地說,
“卡維拉的東西,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碰的?!?br>
保羅的太陽穴被槍口的壓力抵得深陷下去。
看清來人后,他瞬間大驚失色。
“赫蘭閣下,別、別殺我?!?br>
屋外。
黑色吉普的車門被緩緩?fù)崎_,一條筆直的長腿利落地從車?yán)锟绯觥?br>
是個很年輕的男人。
穿著黑色英倫西裝、黑色皮鞋,身形高挑。
暗金色的頭發(fā),茶褐色的瞳孔深戾淡漠,難辨深淺。
眉宇間英氣十足。
骨節(jié)分明的指節(jié)夾著煙,火星在夜色中忽明忽滅。
煙霧和月光一起繚繞在男人輪廓分明的側(cè)臉,
把他清晰分明的五官籠得影影綽綽,望不真切。
卻遮不住身上十足的危險氣息。
他掐了煙,沐著月色走進屋子,居高臨下地俯瞰著被摁在地上的人。
“東西呢?”
聲音沉得可怕,像從地獄深處傳來一般。
那雙看似慵懶的茶褐色眼睛攻性十足,盛著壓制不住的野和狂。
保羅在男人如炬的目光下瑟瑟發(fā)抖。
半個小時前。
他從博物館館長手里取到東西,在蒙昭家族的掩護下躲在這個偏僻的村落。
沒想到霍九霖居然這么快就追來了。
果然,能在整個南歐翻手云覆手雨的卡維拉國際,勢力確實不容小覷。
保羅很清楚,卡維拉的這位黑道教父——霍九霖的手段和行事風(fēng)格。
心狠手辣,殺伐果決,眼睛里容不得半點沙子。
保羅后背冷汗涔涔,吞吞吐吐地說,
“霍先生,我要是告訴您東西在哪里,您能不能放我一條生路……”
霍九霖凌厲的目光睨著他,不發(fā)一言,只慢條斯理地系著袖口的紐扣。
袖口下,是一排駭人的紋身。
從手背一路往上,蔓延至整條手臂,可怖又醒目。
好像在訴說他傳奇般的人生經(jīng)歷。
保羅抬頭,整個人瑟瑟發(fā)抖,連聲音都在抖,
“霍先生,我、我是被蒙昭家族威脅的,東西在蒙昭家族手里,我對您是絕對的忠誠……”
霍九霖側(cè)頭,掠過一眼旁邊的喬科·赫蘭。
喬科心領(lǐng)神會地低頭,朝保羅露出迷之微笑。
“在卡維拉待了這么久,還不清楚你們霍先生的脾氣?”
邊笑,邊從容不迫地說,“他這個人呀,從不做選擇題。”
頓了頓,后半句是,“東西,和你的命,他都要?!?br>
話音剛落。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
保羅被一槍爆頭,應(yīng)聲倒地。
殷紅的鮮血從他的眉心汩汩噴出,緩緩洇進了潮濕的地面。
“啊——”
金發(fā)女人被眼前的場面嚇得尖叫,不顧一切地往門口跑。
喬科追了過去,將槍口抵在她花容失色的臉上,表情卻分外惋惜,
“你很漂亮,身材也不錯?!?br>
“可惜,跟錯了人?!?br>
女人面無血色,恐懼地搖頭,“別,別殺我?!?br>
“砰——!”
屋內(nèi)又傳來一聲槍響。
女人鬼叫的聲音戛然而止。
與此同時,正從外面經(jīng)過的紀(jì)凜凜被槍聲和眼前的場面嚇得三魂七魄都飛了。
她這是……
撞見了……殺……殺人現(xiàn)場?。?!
那一刻,她連恐懼都顧不上了,強行支著那兩條發(fā)軟的小腿往前跑。
可腳下實在沉重,邁出的每一步都分外艱難。
不知道踢到了什么,整個人撲在了地上。
她渾身顫抖地抬頭,卻對上了一雙狠厲無溫的茶褐色眼睛。
眼前的男人身形高大,應(yīng)該不低于190cm。
暗金色頭發(fā),茶褐色瞳孔,鼻梁很高,五官輪廓分明。
很顯然,并不是一張亞洲人的臉。
自然不是泰國人。
紀(jì)凜凜怕得連呼吸都差點忘了,但仍強行讓自己保持鎮(zhèn)定,結(jié)結(jié)巴巴地蹦出一句英文,
“叔、叔叔,我、我剛剛、什么都沒有看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