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夸我的繡工精美，想要買一塊帕子送給母親。

他見我小腳行動受限，性格靦腆，不懂得吆喝招攬生意，要不就是被人誑著做了賠本買賣，干脆日日來幫我賣繡品。

益州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戶，堂堂程家的大少爺，整日里像沒有正事，做起了街邊小販，眼圈一日比一日黑。

后來我才知道，他白日幫我賣貨，生意上的正經(jīng)事都留到晚上熬燈點(diǎn)油的做。

忘了是哪一天，程落白捧著一大束紅牡丹出現(xiàn)，在清晨的巷口學(xué)著西方人求婚時單膝下跪，大喊著：“婉寧，嫁給我吧！”

“你總討厭自己的小腳，沒關(guān)系，我會牽著你的手，走進(jìn)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新時代！”

朝陽落在他身上，整個人都在發(fā)光，晃暈了眼。

我羞得捂住他的嘴，連連說：“知道啦，你不要再喊啦。”

我知道這樣一雙腳，堪稱丑陋，我自己也不喜歡，誰會喜歡給自己帶來無數(shù)痛苦的東西呢？

可親耳聽到他在寺廟里說的那些話，還是會心痛。

從前程落白看到這雙腳，滿心滿眼都是心疼，他幫我剪斷裹腳布，溫柔地說往后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不用受封建制度的束縛。

當(dāng)時我天真地想，自由的感覺真好，雙腳自由，戀愛自由，人生自由。

原來，我終歸沒逃過封建制度的追殺，甚至比起家族聯(lián)姻更要不堪，給人做妾。

程落白把我的人生，騙進(jìn)了封建制度下的囚牢。

現(xiàn)在，我要從這所囚牢里出去了。

我連夜寫了封信，找了個信得過的下人送了出去。

第二日，做好決定的我，早早就在大門外等著。

今天是俊辰休假回來的日子，有些事，我需要問問他的選擇。

沒想到還沒等來俊辰，卻等來挽著手的程落白和白飛飛。

我下意識轉(zhuǎn)身想走，白飛飛已經(jīng)先一步看見了我：“等等，見到少奶奶不請安敬茶，這就是你一個姨太太的教養(yǎng)嗎？”

白飛飛讓她身邊的丫鬟擋住我的去路，她一身洋裝本就顯眼，大門口漸漸圍滿了人。

那些人看著我，指指點(diǎn)點(diǎn)：“聽說沒，原來白家的千金才是程府的少奶奶，這個姓蘇的女人，不過是人家買來給程少爺解決生理需求的妾?！?br>
“真的假的？

當(dāng)時看程家還辦了婚禮，我以為是娶少奶奶呢，原來是納妾啊，都什么社會了，還有人自甘下賤，要我說，程少爺和少奶奶還真是大方，一個暖床的玩意兒也配有婚禮？”

“還不就是看上人家的錢了，什么時代都有這種女人，不過人家少奶奶回來了，她怎么不給人下跪敬茶啊，想當(dāng)封建余孽就封建到底，別當(dāng)了婊子還立牌坊?！?br>
我看向程落白：“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程落白猶豫了一下，勸道：“婉寧，這是在外面，你給飛飛些面子，跟她請安敬個茶。”

我冷笑出聲：“我要是不呢？”

白飛飛哼笑一聲：“當(dāng)了幾年冒牌貨還真把自己當(dāng)原配了，可由不得你。”

她話音剛落，我膝蓋一痛，她的兩個丫鬟將我摁跪在地上，其中一個就是當(dāng)日在寺里見到的丫鬟，陰陽怪氣道：“那天不要臉地躲在墻角聽咱們小姐和姑爺恩愛的就是你??？

下賤皮子，一輩子給人做小的命。”

聽到這話，程落白臉色微微一變。

下人端了茶出來，我不肯接，程落白皺眉道：“婉寧，你懂事些，現(xiàn)在這么多人，你想等下俊辰回來看到這種場面難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