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夏,興華高中教師辦公室。
夏老師,我想好了,打算去讀書,不過北大的名額換成過國防大學解密專業(yè)。
深秋的風泛著寒意,林歲歡身體單薄嬌弱,眼神異常堅定。
夏老師愣神片刻,旋即狂喜:林同學終于開竅了呀,我還以為你為了嫁給蔣參謀把北大名額讓給表妹,不過國防大學解密專業(yè)情況極為特殊,必須清除身份,隱姓埋名,你跟家里人商量過嗎?
不用商量,我自己能決定。
林歲歡聽到家人兩個字,眸子閃過一絲痛楚,但很快釋然,等徹底從他們的世界里消失,或許再也不會被搶走什么了吧。
只因為小姨夫為了救她淹死在河里,父母把表妹接回家,說林歲歡欠她一條命,應(yīng)該懂得謙讓。
父母為了彌補虧欠,把所有好的東西給了表妹,甚至連自己的未婚夫也愛上對方。
親情和愛情都已經(jīng)被搶走。
如今為了搶走她的北大名額,父母逼著她答應(yīng),蔣松照甚至提出用領(lǐng)證來交換。
林歲歡昨晚在陽臺的小床上思考了一夜,終于醒悟過來。
這一次,她不會再讓,而是選擇斷絕與他們的關(guān)系,再也不想有所牽扯。
紅楓如火,走在清冷的街道上,林歲歡背影落寞,周圍盡是下班的藍裝工人,他們騎著二八大桿,臉上洋溢幸福的笑容。
熱鬧喧囂的世界,與她格格不入。
一輛吉普車停在身邊,攔住去路。
上車!
車窗搖下,露出一張冰冷的俏臉,蔣松照滿臉不耐煩,跟學校解釋清楚了嗎?
林歲歡默然。
她當然說清楚了,不過不是按照蔣松照的命令將北大名額讓出去,而是去了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
不待林歲歡回答,祝清雅從后座探出腦袋,晃著手里一大堆東西。
表姐,你看哥哥幫我買了好多東西,衣服鞋子,還有收音機呢,他說去北大,不能被瞧不起。
林歲歡盯著祝清雅脖子上的項鏈,臉色劇變,心臟像是被鑿穿,鮮血順便遍布全身。
那是奶奶留給林歲歡的遺物,也是送給蔣松照的定情信物,想不到蔣松照如此偏愛祝清雅,居然將項鏈送給對方。
蔣松照也察覺到林歲歡的目光,眼睛里閃過尷尬,但很快恢復平靜:清雅喜歡,反正也不是什么珍貴的東西,等領(lǐng)證后我給你買更好的。
林歲歡心中苦澀,項鏈本身不值錢,重要的是其代表的愛,可惜在蔣松照口中變得微不足道。
也對。
蔣松照根本不愛她,所以不會珍惜。
祝清雅聽到領(lǐng)證,眼睛劃過強烈的妒忌,故意擺出委屈的樣子,哭出聲:哥哥,表姐好像不開心,是不是怪我搶走她的北大名額,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搶走她的東西,我活該沒人要。
蔣松照見不得祝清雅難過,臉色陰沉如水,惡狠狠瞪著林歲歡:清雅的身世已經(jīng)很苦了,你什么都有,為什么還要跟她爭?
她急忙摸著祝清雅的腦袋,安撫起來,你放心,北大的名額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你自己走回家,好好反省,等想通了再給清雅道歉,否則我不會原諒你!
說完急踩油門,決然離開,只留下滿地煙塵。
后座上的祝清雅沖著林歲歡露出得意的挑釁,臉上布滿幸災(zāi)樂禍。
林歲歡被嗆得劇烈咳嗽,淚水瘋狂流下。
看吧。
她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做,但什么都是錯的。
林歲歡矗立在原地很長時間,直到一片楓葉落在肩膀上,單薄的衣裳傳來刺骨的寒意,曾經(jīng)她因為父母偏心無處可去,是蔣松照說有他在,世界不再缺愛。
可惜連那個說一輩子都要保護她的男人也變心了。
天空陰沉沉的,林歲歡擦掉眼角的淚水,掏出口袋里的一顆大白兔奶糖,苦澀一笑。
奶糖她珍藏了多年,是蔣松照送她的,他說如果難過就吃糖,這樣生活會甜一點。
林歲歡一直舍不得吃,留在現(xiàn)在。
如今奶糖已經(jīng)變質(zhì),如同蔣松照的愛,變成垃圾。
林歲歡將大白兔奶糖丟進下水道,連同偏心的父母,變心的未婚夫,統(tǒng)統(tǒng)不要了。